飄天文學 > 六朝漢臣 > 第一百二十五章:遊俠列傳不起眼之人--韓孺
    韓說黑着臉,愣在原地,腦子“嗡嗡”的響個不停。

    尼瑪。

    用聖人之語教化濮陽百姓心靈?

    我信你奶奶個腿。

    想繼續鬧事示威就直說,用得着這麼藏着掖着。

    讀書人了不起?

    讀書人就能耍無賴?

    見韓說發呆,司匡拱手,莞爾一笑,“韓公,郡守能出來了嗎?如若不能,吾等就繼續吟誦了。”

    說罷,生怕這小子不信,司匡專門轉身,對儒生們揮了揮手。

    “且慢!”韓說臉色通紅,大口喘着粗氣,腮幫子鼓得像是河豚的肚子,“吾不知曉汝是如何獲得諸多儒生支持,也許,汝有過人之處吧。”

    他環視全場,着重瞥了幾眼看熱鬧,議論紛紛的百姓,語氣微作停頓,“再鬧下去,爾等會被捉拿入獄,吾也會被陛下怪罪,結果對吾儕雙方都不利。”

    韓說眉毛挑了挑,長舒一口氣,妥協道:“這樣吧,爾等散開,本官給你寫個條文,令濮陽太常丞親自去查個底。汝覺得如何?”

    司匡與臉上酒窩浮現,笑了笑,這位郡尉對視。

    二者雙眸不眨,似乎同時射出了金色閃電,視線激烈地碰撞着,互不相讓。

    “韓公,查底之後,就這麼算了?”

    “汝還欲如何?”韓說額頭擰成一股麻繩,神色不悅。

    司匡雙手交叉,自然垂落於小腹,面無表情,沉聲,“太常署瀆職,濮陽縣衙推諉……據大漢律令,失職瀆職者,最輕也要罰作城旦。而任命瀆職官吏者,並罰,嚴重者,需要免職成爲庶民。此事東郡若不自查,被其他官吏查出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韓說握緊拳頭,臉色愈發陰沉,幾欲滴出水來,牙關咬得嘎吱作響,“汝最好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太常署也好,縣令也罷,其皆由郡守負責。汝之言論,難道想把郡守閣下免職?”

    “當然不是,吾只想讓事務直接負責者付出代價。”司匡言辭振振,聲音朗朗,“這是鄙人的底線。”

    韓說猛地搖頭,義正辭嚴拒絕,“這不可能!怎麼能因爲爾等示威,就隨意拿下管理濮陽的幾百石長吏?郡守不會同意的!”

    “不同意?哈哈,無妨!吾儕,自有辦法。”

    “汝欲何爲?”韓說汗毛豎起來,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俄而之間,目光變得深邃,“殺害百姓,以命抵之;殺害官吏,罪加一等,族誅之。汝可別爲了一己私利連累了身後上百名儒生。陛下尊儒術,不代表尊儒生。”

    “多謝閣下提醒,只是,吾有吾的打算。”司匡笑容燦爛,樂呵呵的,沉吟一會兒,嗯了一陣子,撫手,舉止淡然,“韓公好意提醒,想必也是仁義之輩。鄙人可以就此引人離開,只是,需要閣下幫個小忙。”

    韓說沉聲,“說!”

    “希望韓公管好東郡的軍隊,不要讓他們移動。”

    “呵,看來汝真是打算不死不休了。”韓說拍拍手,笑了,“汝剛纔也說了,失職瀆職,乃爲官大罪。汝帶人鬧事,吾不平叛,事後必然會被追責。吾爲何要幫汝?”

    “就憑濮陽縣令等人重現河伯娶親之鬧劇;就憑令尊韓孺,以俠義著稱,與梁地韓無闢、陽翟薛兄、符離人王孟並列。”司匡目光炯炯,注視着郡尉,擡頭挺胸,語調高昂,“閣下若不想讓令尊蒙羞,就幫這個小忙。我知韓公礙於當地情面,無法親自處理。這些事,鄙人願親自出手解決。”

    融合了《史記》之後,司匡發現了一個名字,一個堪稱韓說弱點的名字,一個足以讓之動搖的名字——韓孺。

    不出所料,韓說聽完這一席話,直接沉默了。

    自兄長韓嫣死後,韓孺可以說是他唯一的軟肋。

    曾祖父韓王信背叛漢王朝,投降匈奴,讓家族蒙羞。

    大父韓頹當雖然引兵歸來,被封爲列侯,但家族污點,早就在大漢,尤其是關中百姓心中根深蒂固,無法拔除。

    因此,爲了洗去污名,大父帶領士兵,參與七國之亂,協助周亞夫阻擊吳楚之兵後食道。

    一次軍功,只能令朝堂刮目相看,並不能改變百姓心中的看法,因此,父親韓孺也開始努力。

    其從事遊俠之事,在關中地區行俠仗義數十載,被百姓銘記在心。

    河南劇孟、河內郭解、關內韓孺、梁韓無闢……

    如今,司匡把這件事上升到行俠仗義的高度……這讓韓說,握緊拳頭,猶豫了。

    父親俠義之名,絕不能喪失在自己手中。

    他擡頭,眸子閃爍着精光,身軀微微顫抖,呼吸明顯加快,“企圖以暴制暴,報仇雪恨,汝爲俠客?”

    “算是吧。”司匡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自古以來,殺官之俠,下場皆悽慘。汝可考慮清楚了?”韓說聲音發顫,詢問道。

    “爲濮陽殺幾個貪官污吏,爲不明不白冤死的百姓報仇,即便身死,也值了。”

    韓說踮起腳,眺望街道上烏央烏央的儒生羣,“汝身後的儒生,會允許這麼做嗎?”

    司匡還未出聲,坐在右側的孔武站了起來,拱手,緩慢且鄭重地點頭,沉聲,“君且放心,儒生既然來了,就已經考慮好後果了。這一點,吾可以保證。”

    韓說望着這個站起來的魁梧之人,皺了皺眉,“君爲何有些眼熟,吾儕是不是見過?”

    孔武哈哈一笑,摸了摸後腦勺,“吾早些年在長安居住,君爲長安人士,也許在長安有過幾面之緣吧。”

    居住於長安?

    韓說面色微變,不由得重視起來。

    早些年,儒生並未發家,長安是道家的地盤,能在那裏居住的儒生,除了土著之外,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尤其是劉徹繼位後,那羣整天扯着子曰、捧書誦讀的傢伙,地位直線上升。

    眼前之人作爲早些年混跡的儒生,若說沒點來歷,韓說絕對不信。

    “敢問君之名諱?”

    魁梧子威拱拱手,“孔武!”

    “原來是奉祀君之後,孔氏麟兒,失敬!”韓說笑了,拱手回禮,隨後又瞥了一眼司匡,“原來奉祀君插手了,怪不得底氣十足啊。”

    “不止。”孔武聳了聳肩,“臧兄也參與了這件事。”

    “蓼侯竟然也要蹚渾水,看來儒家是下定決心了啊。”

    儒家僅有的封君、列侯都表明了支持的態度,韓說不由得重新權衡這件事的利弊。

    司匡趁機拱手,重新提出要求,“望公給個面子,令東郡士卒,按兵不動。”

    孔武跟着一同拱手,“希望韓公看在儒家的面子上,幫這個忙。”

    “唉,罷了,蓼侯、奉祀君都表明態度了,吾也不方便拒絕啦。”

    韓說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

    “過會兒,吾會以訓練之名,讓全郡士卒,在大營訓練,不得外出,但時間只限今日。爾等若想動手,最好儘快。”

    “至於郡守那裏,吾會去打招呼,最後結果如何,其是否告知陛下,全憑天意。”

    “韓公大義,多謝!”司匡哈哈笑着。

    孔武鄭重一拜,“這次算我儒家欠公一個人情。”

    韓說搖了搖頭,“免了。”

    司匡與孔武對視,二人同時點頭,齊聲,“事不宜遲,吾等告辭了。”

    司匡當即轉身,高呼,揮手,“諸君起身,直奔縣衙!”

    “諾!”

    嘩啦一聲,三百多名儒生站了起來,每個人都緊緊握着手中的佩劍,向西方進發。

    韓說站在臺階上,望着司匡的背影,高呼,“喂,小子,汝之名諱!”

    司匡走在儒生羣體之後,轉身,笑逐顏開,舉着手臂,揮了揮手,招呼幾下,亦高呼,“稷下學裏,匡人司匡!”

    說完,不再理會,專心前進。

    而韓說則像一個木頭人似的,擡頭紋密佈,愣在了原地,呢喃囈語。

    “司匡?”

    “這個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哪裏來着……”

    他閉上眼睛,翻尋記憶。

    …

    幾個呼吸後…

    驀然!

    想到了一件事。

    大約在一個月之前,父親曾經寫了一封家書。

    具體的內容,他記不住了,不過大體上,還能回憶一二:

    ……

    “說兒,嫣兒死後,爲父精神萎靡,一蹶不振,原本以爲,此生再無振興家族之行,將渾渾噩噩度過餘生。沒曾想,數日之前,收到梁地韓無闢之信,上方不僅賦文一篇,還揭示了俠者之義。”

    “爲父讀後,只覺汗毛直豎、精神一振、痛苦頓愈,當即持劍,騎馬奔行數百里,殺賊數十,抒胸中之暢。”

    “聽聞,此文此語,皆齊魯之人所作……其名諱,爲司匡。”

    “此人,當真存世大俠哉!”

    ……

    韓說回過神來,整理衣冠,注視着司匡漸行漸遠的背影,嘴巴微張,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呢喃:

    “俠之大者,爲國爲民嗎……”

    “父親以爲,能被天下游俠以禮相待之人,莫過於君,奈何,父親還是太過保守了……”

    “今日,君承認自己爲俠,恐怕,數年之後,老一輩俠客魂歸九泉之際,能夠號令天下羣俠的,之餘公一人啦。”

    韓說感慨萬千,心態悵然,隨即轉身,推開郡守府大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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