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是被火燒了似的,悶的人喘不過氣來。
城牆上一個個穿着紅色皮甲的大漢北軍持着兵戈,目不斜視,平視眺望遙遠天邊的綠色草原。
司匡在得到衛青准許後,領着五千流民,浩浩蕩蕩地開進了上谷縣這座飽經風霜、抵禦過數萬匈奴的要塞。
……
太守府,廂房。
司匡拒絕了衛青設宴款待的好意,提出儘快商談關於出擊匈奴的決定。
……
從衛青手裏接過一杯溫涼的薄酒,輕輕抿了一口。
放下酒樽。
盯着對面容貌俊麗、談吐風雅,身上卻披着鐵甲的男人。
司匡眸中閃爍着星光,聲音急切,激動味十足,
“車騎將軍,數月不見,君風采依舊。”
衛青右手輕舉酒樽。
左手伸開,掌心向上,虛託手中之酒樽。
笑道:
“吾原以爲與汝會在長安相見,沒想到,竟會在上谷相遇,這樣也好,省的汝又藉口逃脫。”
司匡尷尬的撓撓頭,
“衛公說笑了。若當日知曉君之名號,卑職早就跟隨前往長安了。”
“哎!這可不行。”
衛青搖頭反對,順便抿了一口酒。
在嘴裏品了品,
悵然嘆道:
“一篇陳情表,公卿淚兩行。”
“汝之孝心,已名動長安。若當時與吾返回,吾豈不是令君大不孝?死罪矣!絕不敢行。”
“汝可知,汝幾乎成爲大漢至孝之典範?”
“聽聞陛下那裏,已經通知宗正署,要用祭文上告劉氏之宗廟,立司田氏爲臨淄三老,以嘉其德。”
司匡動容了,
“當真?”
衛青哈哈一笑道:“吾豈能騙汝?”
司匡起身,繞過案几,
對衛青行跪拜之禮,
“將軍知遇之恩,卑職不敢忘。卑職此生,願遵循至德之道,爲車騎將軍鞍前馬後。”
司匡這番投靠的舉動,着實把這位新晉的車騎將軍嚇到了。
“快快請起!”
衛青神色正然,從案几後快步衝了出來,扶起,
“君有如此之心,吾甚是欣慰。倘若不棄,君若有難,儘管開口,本將定竭盡全力,哪怕丟官棄爵,亦要相助。”
“謝衛公!”
司匡低着頭,嘴角上揚,眼中喜悅之色無法掩蓋。
被衛青承認了。
這車騎一系的身份是跑不掉了。
封侯拜爵的門票,自己拿到了!
被封爲匡人的時候,司匡的欣喜並不強烈。
老劉家的猜疑之心很重。
無緣無故受那麼大的官職,不出事纔怪。
所以爲了自保,不得不就地格殺濮陽衆多官吏、不得不強行把流民編成軍隊。
這系列冒險的做法,爲的就是讓劉徹抓住自己幾個把柄,把那顆猜疑的帝王心穩住。
儘管釋放出如此多的把柄,在今日之前,司匡的心,還是不穩。
沒辦法,自己沒有靠山。
如果出了事,指望誰給自己說話?
儒家?
農家?
雖然有位列九卿的鄭當時,但,如今這個傢伙因爲螟蟲之災自身都難保,怎麼可能幫助自己?
幸好,進退維谷之際,曙光出現了。
得到衛青認可,成爲車騎一系的元老。
儘管漢武后期,車騎一脈被宰的幾乎一乾二淨,但是無人敢忘記,漢武前中期,車騎一脈在朝堂上擁有絕對的地位。
崛起極快、轉瞬即逝的冠軍侯一系,亦無法動搖。
“別站着了,回座位歇息吧。”
“將軍,愚以爲,此刻不是寒暄休息的時候。”司匡擡頭,凝目皺眉,聲音朗朗,“大戰在即,吾儕應以軍事爲重,卑職希望與將軍商討出擊詳情。”
衛青深邃的目光在司匡身上停留片刻。
沉默半晌。
點點頭。
“此地不適合談論大事,隨我來。”
衛青拿起自己的將軍劍,領着司匡,向上谷太守府的書房走去。
一路上,
經過重重把守的士卒,
二人進入一個擺滿了竹簡的昏暗偏僻小屋子。
“這裏本是鄔太守的書房。鄔太守戰死後,我就把這裏當作商討軍機大事之地。”
“汝隨便坐吧。”
“嗯。”司匡點點頭,走到一旁,扯過一張草蓆,坐了下來。
衛青並未精心招呼,而是走到案几後的書架旁,取下來一份捲起來的超大布帛。
提着帛上的銅環,掛在釘子上。
“嘩啦!”
陡然,布帛自然垂落,展開。
一幅超大的匈奴地圖,出現在上面。
衛青從案几上隨手拿了一根小木棍,
在地圖上比劃着,聲音與甲冑晃動的聲音一同響起。
“請看,此乃吾大漢耗時多年才繪製出的匈奴地圖。吾儕的位置在……”
“將軍且慢!”
“???”
司匡站起來,拱手道:
“在談論出擊匈奴方案之前,卑職想先詢問一個問題。”
“可。”
司匡雙手交叉,藏在兩隻手的袖口。
邁着小步子,走到衛青身邊。
一邊打量地圖,一邊笑吟吟的道:
“此次出征,吾大漢爲何而戰?”
“當然是復仇!”
衛青不假思索,惡狠狠地說道:
“太守與守軍戰死、數千百姓被擄,此仇必報!”
“還有嗎?”
“還有就是……”衛青回憶着劉徹的話,“此戰要向天下人宣告,大漢,絕對不怕匈奴!攻守易形了!”
司匡笑着拍拍手,“
也就是說,這場仗,不得不打對吧?”
“對!”
“好!”司匡大笑,高呼一聲,“既然是打仗,就要從長計議。將軍,吾且問,此戰出征之軍費,耗費幾何?”
衛青沉默片刻,道:
“陛下計劃了三年。算上三萬騎兵、三萬戰馬的訓練供養費用,算上兵器的費用,算上五萬運輸輜重民夫的糧食供給……保守估計,國庫投入的資金,至少四萬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