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衍一晚上沒睡着。
說來慚愧，顧少衍長這麼大頭一次喜歡一個人。
不知所措，當真是悲喜交加。
他想着應該怎麼說。
——你上次說的嫁給我，我答應了。
不行不行。
躺在牀上的顧少衍單手捂臉。
月光透過窗戶，照在顧少衍身上。
那指下露出來的皮膚，微微泛着紅。
顧少衍，你齷齪。
顧少衍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別想太多。
然後——
失眠了。
熬到半宿才睡着的顧少衍第二天成功起晚了。
慌慌張張起來。
穿好衣服，想了想，又去櫃子裏翻了另外一件青衣穿上。
他推開門出來，院子裏還是安安靜靜的。
廚房那裏有動靜。
想來白芙在廚房。
顧少衍邁開步子，匆匆的往外跑。
“阿芙家的，出去啊？”
隔壁的嬸子瞧見了顧少衍，打了個招呼。
顧少衍硬生生停下腳步。
爲這一句阿芙家的。
“是啊，李嬸，去買些東西。”
顧少衍收斂着笑，只是脣角怎麼都撫不平。
顧少衍不懂那些詩詞歌賦，寫不出情詩來，卻也是懂一些所謂的浪漫。
花要買。
禮物要送。
顧少衍沒太多的錢。
這是這會兒不能捨不得花錢。
到了花店，店家給顧少衍推薦了玫瑰。
這東西紅豔。
瞧着也不錯，只是顧少衍一下就想到了那天白芙帶回來的玫瑰。
相比之下差了些。
“還有別的嗎？”
“那百合呢？”
顧少衍眼睛亮了。
“就要這個。”
百合百合，百年好合。
多吉利啊。
買了花，顧少衍還給白芙買了一件裙子。
兩樣東西裝好，顧少衍帶着笑，腳下都輕快的很。
繞過巷子，推開門。
就聽到白芙的嗓音。
“顧少衍，你去哪兒了？我做好飯了不見你人了。”
“回來了，去買了些東西。”
他將花放在身後。
餐桌前。
白芙將碗筷放好。
顧少衍有些緊張，目光落在白芙身上。
“阿芙，昨日裏我不是給你說，我有話告訴你嗎？”
“嗯，對，我也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你。”白芙應道。
顧少衍又緊張了。
他喉結動了動。
遲疑了半響說不出口。
咬咬牙。
“阿芙，還是你先說吧。”
讓他再緩緩。
白芙疑惑的看了一眼顧少衍，隨即輕笑着開口：“顧少衍，我要嫁人了。”
“哦。”
“啊？”
顧少衍擡眸。
“你，你說什麼。”
白芙放下筷子。
“顧少衍，司令要娶我做夫人了。”
“以後可就真的成了夫人太太了。”
她語氣自然，是笑着的，一如既往的模樣。
讓顧少衍明白，這不是在做夢。
所以……
顧少衍原本面上的表情都僵硬住了，沒了笑意，緊張也不復存在。
“阿芙，你是不是在開玩笑，司令他……”
“他已經在準備婚禮了，對不起啊，顧少衍，沒有提前給你說，不過我也是這兩天才答應的。”
“所以，是真的？”
“當然，這事我怎麼會騙你。”白芙道。
可此刻的顧少衍寧願被騙。
原本的歡喜一瞬間沒了。
他看了看她，她笑的很高興，想來是歡喜的。
不倫是不是未來的司令夫人，那人相貌，品性學識，都不普通。
他應該生氣。
他們是親人，她怎麼能現在才告訴他。
她怎麼能……
怎麼能突然的，就喜歡上了別人呢？
可是他有什麼資格呢？
只會給她帶來不幸的顧少衍，是沒有資格的。
“對了，你想說什麼？”
顧少衍回過神，看向少女的面容。
她笑起來有種空靈的美。
一雙淺色的眸子看過來。
他心尖顫了顫，有微微的刺痛。
他張了張口。
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想說，白芙，你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賴着我，該嫁人了。”
話落就見白芙一雙杏眸鼓起來。
“顧少衍，你是不是早就想我走了。”
顧少衍拿起筷子，低頭喫飯掩蓋了神色。
“對啊，沒了你，我可清淨又省心了。”
“顧少衍——”
“沒大沒小。”
“顧少衍，我不當你女兒。”
“一邊去，我這麼年輕，以後還要娶妻的，可沒有你這麼大的女兒。”
所以到底是誰一天天的要她喊爹的。
喫完飯顧少衍將那一束百合都給插了起來。
白芙瞧着驚奇。
“顧少衍，你還有這愛好？”
“不行嗎？瞧瞧，多好看。”顧少衍折了一片花瓣。
白芙：“……”
所以買來花是來玩的嗎？
也不知道顧少衍又哪裏不合適了。
大白天的跑出去喝酒。
也沒醉死。
回來就要帶着白芙去找慕容笙。
白芙不去。
“顧少衍，你喝醉了。”
顧少衍精神的很，搖頭道：“我沒醉，阿芙，你要成婚了，可是他萬一對你不好怎麼辦？萬一他不知道你不能喫蓮子，不知道在你難過的時候要用糖果來哄你怎麼辦？”
“你又愛哭，哭紅了眼，他不會帶你去買南城的小糖人。”
“他和那做糖人的大爺不熟，他不知道你最喜歡的小兔子，他大抵更是不會親自動手，不知道怎麼做出來的糖人你最喜歡。”
他拉着她的手。
周身帶着酒氣。
目光安靜的溫和。
“阿芙，他要是照顧不好你，我家阿芙哭了累了，要記得回來。”
白芙怔了怔。
她揚了揚脣角。
伸手抱住顧少衍。
“顧少衍，我不會哭。”
他安靜的，靠着她。
“阿芙，要快樂。”
十二歲之前，顧少衍是北城顧家小少爺，家裏最小的兒子，有人寵，有錢花。
他無憂無慮，不知人間疾苦，性子也壞，跟着一些紈絝，不務正業，貪圖玩樂。
祖母最愛他。
誰都不敢說他。
顧少衍以爲那會是一輩子。
家裏出了事，死光了人，沒了錢，只剩下當天出來玩的顧少衍活着。
一時之間。
天堂地獄。
顧小少爺落魄了。
他大抵沒經歷過什麼，就成了沒人要的小孩。
報仇雪恨這種事吧，說起來簡單，在餓的喫不飽飯的第三天。
顧少衍就歇菜了。
他本就不是什麼勵志的性子。
更何況在這一刻，顧少衍就明白，活下去都會是一件困難的事兒。
年少唯一的良知給了一個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