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會耐心的教他讀書寫字，會帶他去看長安最美的煙花，會在他病時，匆匆忙忙揹着他去看太醫。
他覺得沈慕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
偏生後來，父皇駕崩的時候最後一個見了沈慕，白曦塵跪在大殿外面，不知所措，身旁的母后神色哀痛但是眼底卻帶着瘋狂的笑意。
父皇死了。
按理來說，順理成章的，他這個太子就會繼位。
白曦塵對皇位沒有太大的執着，但是身爲太子，他必須要是這個皇帝。
沈慕從裏面出來了。
他擡頭看去，對上男人的眸子，墨色的眸子深邃，帶着幾分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清冷凌厲。
這是白曦塵從未見過的目光。
疏離冰冷。
於是那份聖旨被宣佈出來的時候，少年一時半會都沒有反應過來。
母后不可置信的站起來，甚至不顧這裏還有衆位大臣。
“不可能，絕不可能，我兒是先帝親生兒子，是白家最後血脈，是太子。”
“沈慕，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改了召書。”
母后被禁衛軍拉了下去。
白曦塵跪在地上，沒有擡頭。
衆位朝臣喊着吾皇萬歲的時候，他纔看向沈慕。
那是威儀的沈慕，沒了以往親和的笑意。
“好看嗎？”低沉的嗓音打斷白曦塵的回憶，他擡眸，原來不知道何時，他們已經到了梅園。
滿園子的梅花開的正好，撲面而來的淡淡清香。
“好看。”白曦塵看着遠處。
他側過身看向身旁的男人。
睫羽輕顫。
“皇叔，你還記得我十四歲生辰的時候，你說過送我一個要求嗎？”
“你那時候說，我想要什麼，你都可以答應我。”
沈慕側過面容，看向身旁少年。
他輕輕揚了揚脣角，隨即低下頭靠近少年。
“當然，阿芙，你說吧。”
這個名字從沈慕口中出來的時候，白曦塵身子微顫。
他倉皇的擡眸去看他。
沈慕一手落在少年的腦袋上。
“別怕，說好的，我永遠都會護你。”
少年面上沒多少血色，“皇叔，放了葉家。”
沈慕面上的笑意沒有了。
“阿芙，你總能讓我生氣。”
“可，偏生是你呢。”
“行，我放了葉家，不過以後，他們永遠都不能出現在祁國。”
白曦塵幾乎喜極而泣，他紅着眼眶擡眸看向沈慕。
“這下滿意了？”男人嘆氣。
少年點頭，嗓音微微哽咽。
“皇叔，謝謝你，謝謝你。”
“行了，別哭，再哭，我可要反悔了。”沈慕替少年擦掉面上的淚珠。
葉家叛國，最後卻不過是全家驅逐出祁國境內。
關於這一點，朝堂上很多人反對，奈何帝王根本就沒有聽他們的意思。
白曦塵方纔鬆了一口氣之後，就聽聞葉家家主在牢房裏以死明志的消息。
被安上叛國的罪名，被驅逐，世世代代背上罵名。
葉老爺經受不住。
在牢房裏自殺了。
葉家人口單薄，葉老爺死了之後，夫人熬不住，去了。
唯獨活下來了葉瀾。
白曦塵甚至不敢去看葉瀾。
他當然知道，葉老爺骨子裏傲，根本接受不了這個罵名，可是白曦塵沒有想到，葉老爺會用這麼決絕的方式。
葉家唯獨剩下葉瀾，也要被驅逐出祁國。
葉瀾被送走的時候，白曦塵沒去。
他偷偷的躲在角落裏瞧。
路過的行人朝着叛國者扔着菜葉子，他們相信他們所聽到的。
葉瀾消瘦了不少，整個面骨都有些凸出來，不見昔日的芝蘭玉樹，整個人都陷入頹喪陰鬱。
被砸中了，他也不會擡頭去瞧，目光冷淡空洞。
白曦塵回了宮。
卻安心不下來。
他換了身衣服，轉身就看到了小福子。
小福子行禮。
“殿下，您想去，就去吧，奴才只希望您能快樂一些。”
白曦塵偷偷的離開了皇宮，朝着葉瀾離開的方向而去。
從京都到臨城，少年騎馬，一路未曾停歇。
他趕上了，卻不敢輕易的靠近。
出來的匆忙，白曦塵很多東西都沒有帶，一路上艱苦，少年太子都忍了下來。
在離開京都三座城池之後，白曦塵纔出現在葉瀾面前。
拷着枷鎖的男人在看到少年的時候面上纔有了表情。
“曦塵，你怎麼在這裏。”
護送的士兵沒見過太子殿下，卻也認識白曦塵手中的令牌。
白曦塵冷着面容讓兩個護衛離開，這纔看向葉瀾。
他上前連忙爲葉瀾解開解鎖。
長時間帶着，男人脖頸上，手腕上都是紅痕。
“葉瀾，你疼不疼啊。”
葉瀾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緩和了不少。
“我沒事，不疼。”
“你先說，你不在皇宮，跑這裏來做什麼？”葉瀾目光嚴肅。
少年低下腦袋。
“我，我，對不起啊，葉瀾。”
滾燙的淚珠落下。
“葉瀾，我還是沒有用，我救不了你們，是我害的你成了這幅模樣。”
葉瀾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擡手爲他擦掉面上的淚水。
“別哭，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很努力了，我知道。”
他們先去了一家客棧，要了間房，葉瀾沐浴完換了身衣服纔出來。
在京都之內，葉瀾出了名的清俊，洗去塵埃，又變成了那個京都才子葉瀾。
“葉瀾，快來喫。”菜是白曦塵選的。
都是葉瀾喜歡的。
喫過飯，葉瀾擡手，用帕子替少年擦了嘴角。
他目光柔和。
“曦塵，等着明天早上，就回帝都吧。”
白曦塵手下微頓，面色凝固了片刻。
他看向面前的葉瀾，神色遲疑。
“我，我不想回去。”
他離開了帝都十幾天了，想來皇叔早已經發現了，也不知道爲何沒有派人來尋。
不過也有可能，他離開會更好些。
葉瀾大抵沒有想到少年會如此說。
他沉默了一下。
隨即開口：“蓮蓮，回去吧，在那裏，無論怎麼樣，你還是太子殿下。”
“那你呢？”白曦塵擡眸。
葉瀾笑了笑。
“我會離開祁國，去哪裏不知道，但是大抵，不會回來了。”
“所以，你不要我了嗎？葉瀾哥哥，你走了，我怎麼辦？”
少年無措的上前拉住葉瀾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