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若病了。
本就身體嬌弱，後來又因爲沒了鮫珠。
只需要一點點的冷風，空若就會染上風寒。
他那頭銀色的長髮顯得有些枯糙。
然而這並不影響那張臉給人帶來的驚豔感。
蒼白脆弱也是一種美。
白芙將湯藥一勺一勺餵給牀上的男人。
“殿下，對不起，因爲我耽誤了。”
白芙搖了搖頭。
“沒有，比起回京，我們空若更重要。”
他擡眸看着她。
霧藍色的眸子有着散不開的愁，她其實知道他的病不僅僅是因爲風寒。
內心鬱結，纔是根本。
然而他不曾詢問的。
白芙就不會說。
“別擔心，我們會順利回去的，相信我。”
空若沒說話。
他喝完藥又睡了過去，半夢半醒中聽到少女歡快的嗓音。
“空若，我們要回去了。”
京都是那樣的繁華。
亭臺樓閣，遍地黃金。
可空若還是喜歡邊疆，那地方荒涼，可是有一處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家。
他小心翼翼的將它佈置的很好。
還在院子裏種了花。
她知道他不可以離開水，便在後遠裏專門建了一個水池。
沒了侍衛傭人的宣王殿下，只能靠着自己，一點點將水池建好，然後將池中放慢水。
前些年種的糧食豐收的很好，那會兒他們臉上是最簡單的笑容。
沒有朝廷的陰謀算計，也沒有京都的森嚴等級。
空若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樂。
空若的病還是逐漸的好起來了。
他們回京的隊伍繼續前行。
曾經的宣王府還在，裏裏外外的傭人全部都換掉了。
空若還有了自己的房間。
“殿下，我……”他遲疑的。
然而面前的人忙着手中的東西，擡眸瞧他。
“在邊關我就一直想着，等着以後回來，定然不再委屈了空若，空若，那間房子你喜歡嗎？如果不喜歡，裏面的佈置都可以換。”
空若到口邊的話沒有說出口。
他其實想問。
明明以前，他們是住在一起的。
可他也該明白，那個時候條件艱苦，更多是，迫於無奈。
回了帝都之後果然如同空若想象的這樣，甚至更甚，白芙忙的根本沒有時間見他。
空若在很快，就見到了讓他一直惶恐不安的人。
那人來時陣勢很大，從馬車上下來都有人連忙上前攙扶着。
他穿着一襲淡青色的長袍，上面繡着竹葉的花紋。
擡眸間如同孤霜般冷傲，僅僅一眼掃過來，便讓空若自卑的垂眸。
“你便是空若了。”
空若小心俯身行禮。
“殿下她今日不在。”
空若不瞭解局勢，白芙不說，他便不會問。
但是也隱隱的覺得，周圍緊張的氣氛。
夏侯越目光冷淡的看着空若。
隨即道。
“無礙，本宮也不是來找她的，只是來看看。”
“她當初被迫離開，也唯有你一路相隨，辛苦了。”
空若怔愣了一下。
他不想回答。
因爲對方這句話太過於密切。
感謝他嗎？
爲什麼呢？
以什麼身份？
“我是殿下的王夫，必然誓死相隨。”空若唯有如此說。
他曾經自卑過自己的身份，但是他會記得，邊關那些人。
他是最好的。
是世間至寶的鮫人。
他無需要看輕自己。
夏侯越聞言似乎笑了一聲，很輕，輕到離得近的空若也沒有聽清楚他到底是否笑了。
但是可以看到，夏侯越眼底的嘲諷不屑。
空若選擇相信白芙。
白芙今天回來的很早，匆匆趕回來，朝服都未曾換下。
空若不知道是以什麼樣的心情。
他不能問她。
你是否還在意那個人。
可是那個人。
這些年從未問候你啊。
夏侯越離開了。
並未喝一口茶，在白芙回來之後，只說了一句。
“見到你過得很好，就好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空若還在，而大抵是根本沒放在眼裏，夏侯越直接離開。
空若側目，看向身旁的少女。
在這皇城內外。
很少有比宣王殿下更好看的女子了。
她如此的美麗。
卻讓空若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慌亂。
白芙回頭，就看到了空若眼底的哀愁。
她笑着安撫道：“今日朝中事兒太多了，空若，等我忙完了，就陪你還不好。”
這話委實太敷衍了些。
就連白芙自己都感覺到了。
她看向空若，然而這一刻，空若眼底瞬間亮了起來。
“嗯，我等你，阿芙，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太辛苦。”
真是個傻子，白芙想。
傻到讓她接下來的計劃，都推遲了。
白芙還是第一次推遲了原本的計劃。
青團不由得詢問。
“蓮蓮，若是你不開心，咱們就……”
放棄吧。
然而白芙否決了。
“沒有，我已經快要成功了。”
她會成爲下一個神邸，沒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白芙終於忙完了。
空若也得到了那個許諾。
白芙陪着空若看了現今的京都。
其實沒什麼變化。
“空若若是想要出來，隨時都可以，你可以讓府上的下人陪着你，對了，一定要多帶幾個護衛。”
空若聽着身旁人的囑咐。
認真的點點頭。
只是他並不是想要出來玩啊，只是想，和你一起出來罷了。
空若很高興。
他得到了白芙親自挑選的很多東西，衣服飾品，每一樣都價值不菲。
然而空若更喜歡他頭上的那根木簪子。
他們在邊關的時候，空若頭上唯一的簪子斷了。
銀髮散落下來。
白芙便用木頭雕刻了一個，上面刻着他們兩個人的名字。
空若很喜歡這個禮物，此後每天都要帶着這枚簪子。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兩個人沒有坐馬車。
他們像在邊關一樣，一起挽着手，一起回家。
空若那些不安的心思都沒有了。
他其實最怕的。
是她不再愛他。
他遇到了她，此後不再是曾經的那個空若。
因爲愛上她。
所以患得患失，所有的精力唯有她。
然而很快的。
空若就明白那一句話的道理。
情深不壽。
不是不愛了。
而是這份愛情，美好的表面下面，透着腐爛和禁忌。
只是他已經沒有了後退的餘地。
也無法獲得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