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他……他不見了……”李德全抹了一把眼淚,哭着說道。

    瑾h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用手撫了撫額頭,神色有些慌張,拉起李德全,“快……快帶我去校場。”

    秦嬤嬤見瑾h的樣子,心裏擔心的很,一邊扶着瑾h,一邊叫雅琴和素琴跟上,急急忙忙地走出承乾宮。

    皇家校場。

    康熙坐在主位上,陰沉着一張臉,全身上下散發出濃烈的怒氣,緊緊地盯着此時跪在他身前的兩個兒子。胤|低着頭,一臉的懊惱之色,胤i卻像一隻盛怒中的小獅子,兩隻拳頭緊緊地握在一起,垂下眼眸,用餘光狠狠地看着胤|。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平靜的聲音從上邊傳來,胤i一愣,微微蹙眉,又斜睨了胤|一眼。

    “兒臣知錯,請皇阿瑪責罰。”胤|語氣有些悔意,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眼底深處掩藏的是狡黠和幸災樂禍。

    康熙怒其不爭地看了看胤i,一張俊顏陰沉地可以滴出水來,隨即輕輕搖頭,沒想到胤g對胤i有這樣大的影響,可胤i作爲一個儲君,這卻是最要不得的東西,眼神一黯,想着再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

    胤i咬緊牙關不說話,他知道自己是莽撞了,可是就是見不得別人說胤g的壞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強烈的反應。聽到康熙說的話,心中的怒火依舊沒有減輕半點,卻是更勝了,恨不得將胤|碎屍萬段纔好!

    “啓稟皇上,皇貴妃娘娘到了。”梁九功老遠就看到李德全匆忙地向校場的方向跑着,然後輕聲對康熙說道。

    康熙擡起頭,看着瑾h急切不安的樣子,臉色有些泛白,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又往胤i身上瞄了一眼,黑眸輕輕一閃。

    “皇上,胤g……胤g呢?胤g他去哪兒了?”瑾h一走到康熙面前,連行禮都來不及,就拉着康熙的袖子急切的問道,眼睛掃視了一圈校場上的人,突然眼眶微微泛紅,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別擔心,朕已經派人去找了。”康熙攬過瑾h的身子,讓她坐下,輕聲安慰,又勸道,“你先冷靜下來,不要太激動了。”深邃的眼睛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瑾h掙扎着站起來,哭道,“我怎麼能不着急,胤g他……他又不能說話,若是遇到危險……”猛地打個冷戰,那可是她捧在手心裏疼的孩子啊!

    康熙見瑾h這樣,面露不喜,但還是輕聲說道,“只要他還在這皇宮中,就能找到,一個小孩子能跑多遠?”心裏對胤g又多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不……我要去找他,他還那麼小……”瑾h一怔,清醒過來,理了理思緒,向康熙告了退,就帶着一大羣的奴才們到處搜尋胤g的影子。

    康熙看着瑾h遠離而去的身影,瞬間錯愕,呆愣了片刻,又轉過頭,對着胤|胤i說道,“回去面壁思過五天,抄寫《禮記》兩百遍。”頓了頓又道,“從明天開始,太子下學後由朕再親自教導兩個時辰。”

    說完後又多看了胤i幾眼,神色複雜,心裏不停地念叨“胤i、胤g……胤g、胤i。”康熙皺皺眉,胸口憋悶地慌,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眯了眯眼睛,薄脣輕輕一抿,帶着梁九功等人走出了校場。

    待康熙走後,胤i才擡起頭,盯着胤|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給本太子,等着……哼!”接着眉宇間略顯擔憂之色,帶着自己的侍衛去尋找胤g。

    胤|望着胤i遠去的背影,細長的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勾起一抹邪惡的弧度,輕蔑地哼了一聲,也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輕聲吐出兩個字,“回宮。”

    延禧宮。

    惠妃憋着一肚子的怒火,狠狠地罵了胤|一通,“你今兒個是傻了還是怎麼了?竟做出這樣衝動的事來!一個是太子,一個是皇貴妃的兒子,哪個是你能衝撞的?莫說萬歲爺打心眼裏偏心太子爺,就那皇貴妃也是個好惹的主兒麼?額娘教過你多少次了,性子不能太沖了,何況今兒做出這麼愚蠢的事來!”惠妃不爭氣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皺着眉頭,拿過小順子遞過來的茶水,猛地喝了一口,才覺得舒暢些。

    “額娘莫要動怒。”胤|不在意地說道,走上前來給惠妃拍拍後背,“兒子的法子是蠢了些,可這宮裏誰不知道大阿哥就是個直衝的性子,是個只知道騎射打獵的莽夫。呵……那隻怪太子爺太重視四阿哥了,平白地壞了一個儲君的形象,這朝廷上一個索額圖已經夠傷腦筋了,若是再來一個佟半朝,那兒子豈不是一丁點兒希望也沒有了?”

    “閉嘴!”惠妃喝道,轉頭向門外瞅了瞅,然後拉着胤|進了內室,用着輕微的聲音訓斥道,“你現在還小,仔細上學罷了,考慮這麼多事幹什麼?”

    “額娘別擔心,做什麼事情我自有分寸,如今你只要在後宮之中穩住腳步纔是。”胤|仍然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接着用意味深長的語氣說道,“何況今天已經引起皇阿瑪注意了,哼,我看他太子爺還怎麼和佟佳一族拉好關係?”

    惠妃看着胤|不說話,也覺得自己兒子委屈了,隨即又想到自己,服侍了皇帝這麼多年,不僅得不到重視,就連自己宮裏的奴才也被看上,如今還封了妃,和自己平起平坐,兒子女兒一個接一個地生,更不用說那辛者庫的賤婢也扔到她延禧宮來,合着她就成了全紫禁城女人們眼中的笑話了!

    這一邊,瑾h帶着一大羣人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在整個皇宮搜尋起來,可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始找。望着這偌大的皇宮,瑾h微微蹙眉,心裏疼惜胤g,她不知道這啞疾會給胤g帶來這麼大的傷害,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正是天真活潑的時候,不僅不能說話,還得忍受其他人異樣的眼光,那顆幼小的心靈怎麼受得了?瑾h感到很無助,想到那個軟軟的小孩子,那麼可愛,那麼聽話,怎麼就攤上這個不好的疾病?她這個做額孃的卻是什麼也做不了,如今連兒子都不見了,想着胸口就微微泛疼,好似有利箭穿進胸膛一般。

    就在瑾h急忙地尋找胤g的時候,謝嬤嬤突然離開人羣,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而此時瑾h就如熱鍋上的螞蟻,自然是沒注意到。

    繞過一條石子路,向左邊拐了一個彎,右手旁是承乾宮,向前走去是一片園林,構造奇異,景色優美。謝嬤嬤過了一段平鋪在水面上的小橋,來到假山處,又朝着裏面走了幾步,對着一個小小的洞口叫道,“阿哥,阿哥,出來吧,嬤嬤來了。”

    那洞口很小,只容得下成人的小半個身子,裏面卻是通向另一端的出口,很是亮堂,只是所處位置隱祕,不容易被發現。

    胤g探出小腦袋,大大的眼眶裏蓄滿淚水,委屈地盯着謝嬤嬤,小嘴一癟,撲到謝嬤嬤懷裏哭了起來,大滴大滴的眼淚不停地往外面流,讓人看着很是心疼。

    謝嬤嬤抱着胤g蹲在假山旁的石頭上,拿出手絹給胤g擦了擦臉蛋,輕聲說道,“你這樣不聲不響地跑掉,娘娘會很擔心的。”

    好一會兒,胤g才止住了哭聲,睜大眼睛疑惑地盯着謝嬤嬤。

    “你可是嬤嬤奶大的,怎麼會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子在想什麼。”謝嬤嬤安撫地一笑,又摸了摸胤g的腦門,聲音很溫柔,“你怕娘娘嫌棄你,還是怕兄弟們瞧不起你?”

    胤g的小身子靠在謝嬤嬤懷裏,微微僵硬了一下,隨即又把頭埋得更深了。

    “娘娘是真心疼愛你的,哪會因爲你不能說話就嫌棄你?當你還很小的時候,娘娘可是悄悄地經常親自餵養你,怕被其他人發現了,硬是睡到三更天偷偷地起牀,喂完你後又才悄悄地回去睡覺。”謝嬤嬤溫和地說道,眼睛裏帶笑,“記得上次你從奴才們那裏聽來娘娘懷孕的消息後,娘娘是怎麼個反應麼?她說這一生只要你一個就夠了。阿哥,娘娘真心愛你,不像其他的妃嬪那樣帶有一丁點兒的雜質在這份愛裏面。你不應該聽了別人的話就不相信娘娘,也不相信你自己。”

    胤g依舊是悶在謝嬤嬤懷裏,緊繃着身體,一動也不動,神情有些呆滯。

    “在阿哥心裏,是額娘重要還是兄弟重要?”停頓了一會兒,謝嬤嬤又輕聲問道。

    擡起小手揉了揉眼睛,胤g這時才擡頭望着謝嬤嬤,那眼神裏滿滿的溫柔和寵溺讓胤g微微愣神,額娘也是經常這樣看他的,小眼神有些委屈,伸長小手臂環住謝嬤嬤的脖子,情不自禁地換了一聲,“嬤嬤……”剛剛說完,頓時瞪大眼睛,心裏一喜,不可思議地看着謝嬤嬤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然後試着又發出幾個音節,卻是什麼也聽不見了,胤g皺着小眉頭,一副焦急的神色,又用雙手扯了扯自己的脖子。

    謝嬤嬤笑着拿下胤g有些自虐的小手,嘴角掛着淡淡的笑,輕輕說道,“別急,慢慢來,總會有好的一天,那時候記得第一個是叫額娘,知道麼?”

    胤g呆呆地看着謝嬤嬤,點點頭,心情不似剛纔那麼沮喪,從謝嬤嬤的懷裏跳下來,眨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謝嬤嬤。

    “好,嬤嬤帶你回去,跟娘娘道歉,說你再也不這麼任性了,好不好?”謝嬤嬤笑着起身,牽起胤g的小手,然後又道,“記住嬤嬤今天說的話,額娘纔是最重要的,你也是額娘最重要的,要不然娘娘會很傷心的。”

    胤g點點頭,拉着謝嬤嬤的手,邁着小短腿,朝着承乾宮的方向走去。只是一瞬間,覺得自己心裏暖洋洋的,就好似忘了剛纔在校場的那一場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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