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h聽了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呆愣了片刻,轉頭道,“雪琴,送福晉出宮。”自己則帶着雅琴一起匆匆忙忙地出了承乾宮,一邊疾走一邊叫着讓玉琴帶路。

    “娘娘……”佟母擔心地看着瑾h,微微蹙眉,“奴婢陪娘娘一起去看看。”

    瑾h頓了頓腳步,背對着佟母搖搖頭,“無礙,這是宮裏的事,額娘就不要多管了。”說完又擡起腳步向前走去。

    佟母望着瑾h遠去的方向,蹙着眉頭,滿臉的擔憂,卻還是微微嘆口氣,在雪琴的帶領下,出了承乾宮。

    出事的地點在浣衣局門口,朝着長春宮方向的兩條大道上。

    瑾h趕到時,見着一羣的宮女太監圍在一起,不停地嘀咕着什麼,心裏猛地一驚,連忙走過去,撥開人羣,就看見一個年老的嬤嬤血肉模糊地躺在一口枯井旁邊,臉上像是被蜜蜂蟄過,到處都是大大的血泡膿包,額頭被撞倒枯井的井口,鮮血流滿了整張臉,手中還拿着一疊髒衣服。

    “轟”的一聲,腦海裏一片空白,思維像是停止了運轉,瑾h捂住胸口,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只是遠遠地看着,不敢走上前去,也不敢去承認,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紮了一刀,鑽心地痛,呼吸顯得有些急促,身體微微顫抖,搖晃着身子,頓時覺得一股熱流從兩腿之間往下淌,然後把雙手放在小腹上,支撐不住這瞬間來自身心的疼痛,腳步不自禁地向後退了兩步,砰地跌倒在地上,緊緊地按住小腹,卻還是止不住那洪流般的熱血往外淌。

    “娘娘……”雅琴大驚失色,跪下身子,扶住瑾h有些涼意的身軀,大聲叫道,“快叫太醫,快叫太醫啊……”

    這時候,在場的奴才們紛紛跪下,屏住呼吸,身上冒着冷汗,一動也不敢動。瑾h一張小臉蒼白,如今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輕微地呢喃,“嬤嬤……嬤嬤……媽媽……”,顫抖着雙脣,鮮紅的薄脣毫無血色,神情呆滯地望着謝嬤嬤的方向,眼睛裏有一顆晶瑩的淚珠從臉龐滑落下來。

    雅琴一臉驚慌,深吸了一口氣,暗自穩住心神,讓跪了一地的奴才們都散了,皺着眉頭瞥了一眼秦嬤嬤那不堪入目的軀體,心裏微微泛疼,一隻手撫着瑾h,一隻手指揮着其他人整理現場。正打算跟着玉琴一起把瑾h扶起身,卻聽到遠遠的一聲吆喝,“皇上駕到。”

    瑾h依舊是面無表情,蒼白的臉上印着淡淡的淚痕,聽到康熙到來,也只是擡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捂住肚子,嘴裏不停地在念叨什麼。

    “阿松?”康熙一走近就看到瑾h那副死灰般沉寂的蒼白的臉,心裏猛地一緊,快速走上前去,再看到瑾h身下的那一灘鮮紅時,更是急促地抱起瑾h向着離這裏最近的長春宮走去,大叫道,“傳孫之鼎。”說着又加快了步伐,心裏出現從未有過的慌亂和恐懼。

    長春宮。

    這宮裏只住着幾個小常在小答應,看着康熙這麼焦急地趕來,本是欣喜一番,誰知待看到康熙懷裏的瑾h時,都嚇得花容失色,一個個地張着小嘴膽怯地站在一旁,明智地不開口講話,也不發出任何響聲。

    “給朕退下。”康熙一聲怒吼,胸中像有把火在燃燒,看着此時已昏迷不醒的瑾h,用力握緊拳頭,心中氣悶,俊顏上滿是焦急和擔憂的神色,深邃的黑眸中泛着濃濃的殺意。

    很快,孫之鼎就匆忙地趕到長春宮,見康熙臉色發黑,也沒有行禮,走到瑾h身旁,迅速地把脈診斷,低頭的那一瞬間,看到瑾h身下的那一抹刺眼的鮮紅時,暗自搖頭,微微嘆氣。半響,站起身來,跪在康熙面前請罪,“恕臣無能,皇貴妃娘娘的胎兒保不住了。”說完就把頭狠狠地埋在地上,等待着承受康熙的怒火。

    康熙精神恍惚了一下,他早該知道這個結果的,看向瑾h的眼神有些複雜,然而更多的卻是心疼,輕聲地走過去,伸手撫着那一張與孝康章皇后有三分相似的臉龐,呆愣了片刻,又收回手,嚴肅着表情,沉聲道,“派影衛。”

    梁九功和孫之鼎心裏都是一個激靈,有些喫驚,擡頭見康熙依舊是沉着一張臉,梁九功擡起腳步輕聲走出去,走到門口時,忍不住拿起衣袖輕輕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接着康熙讓雅琴給瑾h換了衣服,自己卻是一臉凝重,除了那個逝去的孩子,還有那份對着佟佳不明的心境,抱着滿身是血的她的那一刻,似乎整個世界都將離她而去!不知不覺間,腦海裏出現了危險的信號。

    正打算送瑾h回承乾宮的時候,卻聽見門外報,“太皇太后到。”

    康熙下意識地皺眉,走上前來扶着太皇太后,關心道,“今兒天氣寒冷,擾了皇瑪嬤的休息,是孫兒糊塗,還望皇瑪嬤注重身子纔是。”康熙攙着太皇太后走進內室,叫人上了一杯熱茶,然後親手遞給太皇太后。

    “哼……今兒個承乾宮可是出了兩件事。”太皇太后輕哼了一聲,接過康熙手中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又朝着躺在牀上的瑾h瞄了一眼,“大過年的,真是晦氣!”

    “皇瑪嬤教訓的是,朕疏忽了。”康熙低着頭,垂下眼簾,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太皇太后閉上眼睛,道,“這事稀奇古怪的,大冬天的居然出現蜜蜂,哀家倒要看看是哪個狐媚子出的幺蛾子,真是成了主子就上了天,儘想些法子在紫禁城裏折騰。”

    康熙眼神一黯,不說話,只是點頭應和,卻不知心中思緒已是百轉千回。

    “皇貴妃如今怎麼樣了?”皺着眉頭抱怨了半響,這時候太皇太后纔開口略帶關心地問道今天的主角,“丟了孩子叫她別傷心,養好身體纔是正經,過段日子接手宮務,看看你那幾個妃子把這個皇宮鬧成什麼樣子了?”

    “如今哀家上了年紀,管不了這麼多,也沒那個精神再去折騰。”突然間太皇太后語重心長地說道,“玄燁啊,瑪嬤怕是也沒幾年活頭了,再不能陪着你看守着大清江山,不過你要記住,這女人啊,是毒藥,能夠看看,卻是不能喝下肚的,想想你的阿瑪……”說着眼眶竟有些溼潤,“但凡什麼事情,也別忘了你姓愛新覺羅。”

    “孫兒謹記皇瑪嬤的教誨。”康熙低聲答道,腦子裏閃現的卻是瑾h那張蒼白虛弱的臉,不留痕跡地蹙眉,感覺呼吸有些急促。

    承乾宮。

    次日。瑾h微微睜開眼睛,腦袋像是被什麼擠壓過的疼痛,一隻手撐着牀頭,掙扎着做起來,兩眼無神,神情呆滯麻木,沒有一點生氣。

    “娘娘!”雅琴很快走上前來,扶住瑾h的身子,擔心地叫道,又讓雪琴倒了杯熱水遞過來。

    瑾h擡頭看了雅琴一眼,平靜的眼神裏依舊毫無波瀾,緊緊地盯着那杯水看了很久很久,才輕聲道,“嬤嬤呢?”

    “娘娘……您別這樣……娘娘。”雅琴沙啞着嗓子對着瑾h勸道,“娘娘,您得注意自個兒身體,您還有四阿哥啊!您若出了什麼事,四阿哥可怎麼辦?”

    瑾h身子一抖,僵硬地擡起雙手,撫摸着平坦的小腹,頓時,滾燙的眼淚不停地往外流,接着一聲大喝,“出去,出去,全給本宮滾出去……”右手一揮,打掉雅琴手中的水杯。

    雅琴微微愣神,想要再上前勸勸瑾h,卻被瑾h那帶着血絲的雙眼看得心驚,那雙眼睛就如利刃般直插她的心臟,身體一緊,拉着雪琴向瑾h行禮告退。

    瑾h一下子癱坐在牀頭上,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擡起修長的雙手看了看,似乎看見了上面沾滿了鮮血,然後猛地捂住臉龐,眼淚從指間滑落,順着潔白的素手滾落在瘦弱的身體中,一臉的悲痛欲絕,一臉的死灰沉寂,緊緊地用雙臂環住自己的身體,卻仍止不住地顫抖,接着把自己捂在被子裏,放聲大哭,就像是要把這一生的眼淚都流乾流盡。

    恍惚中,又好像看見秦嬤嬤和藹地對着她笑,溫柔地呵護她關心她,那張爬滿皺紋的臉上永遠是洋溢着溫暖,可她想伸出手去,卻是怎麼也抓不住,一轉眼,又見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在向她揮手,瞬間又消失不見。瑾h泣不成聲,心如絞痛,嘴裏不停地念叨,“孩子,孩子……孩子……”她應該留住那個孩子的,那是她的骨肉,親生骨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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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愨嬪剛剛出了啓祥宮,就聽見有人來報皇貴妃娘娘出事了,心裏一驚,帶着丫頭們急忙往承乾宮趕去,一邊走一邊想着今天不是額娘進宮嗎?剛纔還抱怨姐姐也不打發個人來叫她,可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就出事了。愨嬪擔憂,又加快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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