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見這樣詭異的事件,我們一時都沒有主意,天真不想讓胖子焦心,張口就編套說辭忽悠他。

    但胖子是什麼人物,從來只有他糊弄別人的份兒,哪有別人糊弄他的。

    況且天真誆人的技術實在不咋地,尾音顫顫的,一聽就知道肚子裏有事兒。

    看着天真做賊心虛的樣子,頻頻抓耳撓腮,我有點不明白他當初跟胖子怎麼騙到小哥的,難道是大病初癒的小哥腦子沒跟上?

    “慢着,你們遇到啥事了?你聲兒怎麼哆哆嗦嗦的。”

    果然,胖子聽出天真話裏的不對勁,敏銳發問:“是不是路上有什麼?有事別瞞着我,大傢伙一起討論一起解決,我又不是經不得事,別拿對付他倆那套對付我。”

    頓一頓,威脅道:“天真你要再跟我放狗屁,逼急了老子等下放個炮仗炸上來。”

    天真支支吾吾的就有點不知如何狡辯,轉頭看向空氣,開始放空。

    劉喪見我們面色沉重,不由得仗義開口:“我們這兒什麼都沒有,你在地下黃泥湯喝多了腦袋不清楚,怎麼草木皆兵的。”

    “你個接駱駝糞的瞎嚷嚷什麼,我和小三爺講話關你屁事,癩疙寶少跟我小吉普,以前看妹兒的面子你爺爺我不跟你計較,合着我寬容大度還給你寬出錯覺來了?我告訴你丫的,真當自己是根蔥,也得有人願意拿你熗鍋,現在老子正煩着,會聽人話就滾蛋!”

    胖子噼裏啪啦一通罵,直砸到劉喪臉上,眼見着他嘴就氣歪了,我一聽胖子這立場是不肯置身事外的,揮揮手阻止他們繼續拉扯,跟胖子老實交代了我們面臨的困境。

    “……咱們以後還是多燒香拜佛吧,雖然封建迷信不可取,但是架不住天真渾身冒邪勁,多給天真捐幾份香油錢,讓佛給他祖驅驅邪。”

    作爲跟天真經歷過不少這種事的倒黴蛋,此時無不唏噓地感嘆:“咱哥幾個老是臨上轎扎耳朵眼兒,大鼻涕流到嘴裏纔想起甩,我看回頭咱們得整一份‘關於各種路數鬼打牆的攻破報告’,天真寫妹子念,小哥最後總結,下回再遇到這破事兒按章程行事。”

    確實,以我們遇到鬼打牆的頻率來看,這份報告很有必要,幾乎每次下墓都會遇到。

    聽着胖子沒用的貧話,劉喪默默道:“其實我覺得你沒必要告訴他的。”

    我心裏贊同地“嗯”一聲,面上卻露出截然不同的神色,上道地擺手打圓場:“不至於不至於,多個人知道多個腦子出力。”

    “他那智商最多隻有半個。”

    “劉癟三你丫住嘴!”

    胖子氣勢洶洶,後續輸出猛烈開火,我明智的選擇不翻譯給劉喪,他不知道胖子在罵他,自然就不會跟他對罵,而是開始嘮嘮叨叨着總待在原地不是辦法,要不先走一截看下什麼情況。

    難得劉喪不回懟,胖子以爲他怕了自己,也沒追着開炮,只開頭惡狠狠痛罵兩句算罷。

    劉喪破罐破摔地看着我們,問我們怎麼想,認爲可不可行,天真沉思許久,眉毛躊躇地打着結,對他的提議卻始終下不定決心,於是用探尋的目光看向小哥,後者正盯着地面扎眼的血跡,眸色悠長,不知在思考什麼。

    粘液攪合的黏膩聲如藤蔓附耳,從遠處緩緩繞上神經,逐漸在腦內纏繞收緊。

    因爲外牆罩着一層隔音的礦石,迷宮內部迴盪的聲音遠遠比迷宮外部要大,我們又不能貿然讓劉喪取下棉球,此時就有些拿不準包包人是遠是近。

    而比起禍到臨頭的絕望,更難熬的是對危險一無所知的恐慌,如同鈍刀子割肉,每一刀每一片肉都是凌遲般的倉皇與無措。

    “幾個點背的,你們沒招就聽我的,我現在前頭雖沒路,但兩邊橫七豎八的全是小洞,我剛剛比過了,夠我鑽的,我們還是按原計劃行事,不過換成你們先歇着,我去找路,等我從這堆蜘蛛洞裏鑽出來,爬到頂上去給你們指路,那羣臭蟲子指定攆不上你們。”

    胖子的聲音鎮定自若,宛如一杯靜茶。

    “你有繩子嗎?”天真猶疑着問道。

    “有啊,你們之前給我塞的那捆還在。”

    “那你綁上繩子走一段試試,繩子到頭你就馬上回來,不要解開繩子亂鑽。”天真謹慎地叮囑他,想了想,又補充道:“要是看見特別複雜的路你也回來,別把繩子繞斷了。”

    “行,你們就等我好消息吧。”

    胖子可能在地底憋屈狠了,想盡早跟我們會面,二話都沒說,窸窣一陣,大聲說道繩子拴的妥妥當當,熊瞎子在後面拉都拉不走,只聽他耍着嘴皮子,轉眼就沒聲了。

    他乍然提到瞎子,我就有點想念大家聚在一塊的時候,雖然也沒遇到啥好事,可好幾個臭皮匠一人出個點子,總能想到方法。

    還有木安,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他。

    他圓滑周到,機敏變通,看似高冷,卻深諳人際交往之道,但他脾氣真的太臭了,說白了就是從不慣着誰,明明可以和平解決的事,只要讓他打心裏看不順眼,一句廢話都不多,一梭子照着人腦袋轟。

    我怕他跟小張哥硬鋼然後被反殺。

    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憑小張哥的本事,能製得住他小哥和瞎子如今分開兩路,小哥在我這裏,而瞎子平日跟我們嬉笑怒罵,卻是最滑溜灑脫的一個人,非親非故的,他沒理由幫着木安。

    想的越多,不放心的越多,終於,我忍不住長長的嘆出一口氣,繚繞的氣息無形化入空中,融進牆隙轉頭縫,緩緩散開。

    小哥見我滿面愁緒,漸漸移開與地板冗長的對視,一邊漫不經心地瞥向我,一邊伸出手在我肩上拍了拍,沉緩的聲線似凝玉,冷然清透,沁入耳內:“別擔心,我教過他怎麼應付張家人,不會有事的。”

    我聽的愣住。

    他這語氣就好像他不姓張似的。

    二五仔竟在我身邊?

    ——不對,我們家小哥怎麼能是二五仔,那叫無間道,分明是正義光輝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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