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是無孔不入的生物,可能會從任何一條縫或洞眼裏鑽出來,我們沒有過多滯留,千軍萬馬扶着劉喪,我打算依葫蘆畫瓢去扶瞎子,他沒有如我想象中的拒絕,反而把手一橫,搭在我胳膊上,拽的二五八萬,活像個太上皇。

    目前所處的甬道也是方形,石磚砌成,不同的是磚頭上沒有各色花紋,只有岩石本身的紋路,工藝比起腳下要簡陋許多,磚面顏色深深淺淺,滿是歲月的裂痕,十分風霜。

    往前走出一小段,眼前赫然出現一道九十度的大拐角,劉喪看到腿就一軟,幾乎要躺在千軍萬馬身上,看上去整個人都是麻的,瞎子就問我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大事,前面有個轉彎口。”

    瞎子沉吟一陣:“小張你去看看彎道後面是什麼。”

    在場倆殘疾,剩下的就是我,千軍萬馬沒臉支使我,應着聲就往前兩步,粗略一看,告訴我後面是正常的路,沒幾步就能看到大門的輪廓。

    “門能開嗎?”瞎子問。

    “我看不出來,要不我走近點。”

    瞎子點點頭,他揣着手電筒走入拐角,我讓他走路小心,他連着“嗯嗯”兩聲,整條甬道實際上最長的部分在前面,我們打洞上來的位置已經接近盡頭,最多就一間佛室的距離。

    “黑大爺!這裏是死路!”千軍萬馬嚷嚷道。

    “能不能把中間的’大’字給去了,你好意思喊我都不好意思應,咱倆未必誰比誰歲數大。”

    我一樂:“還有你應不下的稱呼。”

    “主要是聽着磕磣,好比別人喊你吳小姐你還能美滋滋,換成吳大姐試試?”

    確實難聽,我默然。

    “丁滿,這裏安靜,你把棉花摘掉一邊,聽到什麼動靜就吱一聲,我跟你現在天聾地啞的,剩他倆遇到事兒也招架不來,得提防着點。”

    劉喪因耳朵的損傷一直在當吉祥物,基本是啥事不幹啥心都不操,胖子吐槽過本想多個馬仔結果卻喊來個祖宗,雖然劉喪的嘴向來是不喫虧的,但心裏難免不舒服。

    這小孩吧什麼都好,有時就愛多心,沒事幹還不樂意,總暗搓搓覺得自己派不上用場,在隊伍裏顯得多餘,特別是有狀況需要我們照顧他的時候。

    見瞎子毫無顧忌的使喚他,劉喪面色居然還適意不少,讀完脣語就取出棉團,我湊近一看,他耳裏已經沒有殘存的血跡,棉花上也乾淨,只有黃黃綠綠的藥粉。

    我想起剛剛震到耳膜發痛的刺撓聲,還是有點擔心,勸道要不別冒險什麼的,劉喪立馬道他可以,無論多麼大的噪音,在發出來之前都不會一點徵兆都沒有,這麼密閉的環境,只要有一丁點不對勁的前兆,他會馬上堵上耳道,絕對不會出事的。

    “我比你們還看重我喫飯的傢伙,放心。”劉喪還安撫我。

    我也不打算堅持,問就是勸過,隨他,孩子大了,叛逆。

    我們現下要拼的是時間,得趁琴蟲追上來前逃掉,不用瞎子吩咐,我們都準備甩開膀子繼續鑿新的出路。

    有劉喪的順風耳助陣,我們不再是沒頭的蒼蠅,只靠猜校準方位,老天到底是沒把他飯碗掀掉的,只需他稍微一聽,該從哪裏切入,往哪個角度開鑿都一清二楚。

    本來我是想讓瞎子多多休息養養眼睛,他說這會命重要,眼睛算個球,萬一出不去,當小白臉都沒地兒當,撩起袖子就跟我們一同敲敲打打起來。

    石磚經歷千年,雖嚴絲合縫,卻不是無處下手的鐵籠子,瞎子力氣大的離譜,跟千軍萬馬左一下右一下咣噹一砸,磚面就被他倆砸出個手掌大小的凹陷,我們再反覆擊打同一處豁口,三個人叮叮噹噹,一撬開第一塊磚,後面就會方便許多。

    況且我們之中唯有瞎子壯實點,但他會把自個兒團成球,不需要多大的洞口就足以通行。

    七手八腳的一通忙活,總算掰出個可以走人的小洞,隊伍殘缺,千軍萬馬一躍成爲隊裏的壯年勞動力,當仁不讓的扒住缺口率先鑽進去,手電光掃一圈,纔來招呼我們上去。

    送上劉喪再送上瞎子,他倆就伸出手來要拉我,我剛要往上,忽然,有一陣非常細微的悶響從牆後傳來,幽幽輕輕,要不是這條甬道就剩我一人,這樣微弱的響聲一定會被我忽略。

    我閉住氣息,循着聲投去驚疑不定的目光。

    啪嗒啪嗒的水聲剮蹭着金屬管道,幽幽響着,黏膩的如同一團正在擦拭窗戶的溼巾,不斷在管道上舔舐前進,冰涼的讓人生生冒出半身冷汗,近乎能凍住我本能就要恐懼的思緒。

    而這滲人聲響的來源,正在逐步向我靠近。

    手在這時被兩三隻手掌用力一握,劉喪在上面厲聲道:“別耽擱,上來!”

    我猛地一激靈,迅速回過神來,像是靈魂剛遊離完回到軀體,一手被他們拽着,一手抓住洞口邊緣,雙相作用翻身一上,從腳離地到站穩,用時不到兩秒。

    “是從機關管道傳過來的,它只能在管道里活動。”劉喪陰沉着臉色,我恍然大悟,難怪瞎子讓我們鑿上來時要特意避開機關管道。

    劉喪或許是看我不知悔改,又向我嚴肅道:“你剛纔也太胡鬧了,聽見有危險還不趕緊走,居然在下面發呆,要是有個什麼萬一,我怎麼跟偶像交代。”

    咋還開始教訓人了。

    這破小孩。

    我不跟他計較,只扶着瞎子緊緊跟着千軍萬馬,解釋道:“因爲我感覺這聲音有些耳熟,很像我們遇到過的蟲人,但是它——”我不知該如何形容。

    “但是它很有分寸,不像一般的蟲人,我們以前看過的蟲人,在表現上其實更偏向蟲,沒有腦子,行爲單一,而下面的那個,更像人,對嗎?”劉喪接話接的很流利。

    我點點頭,瞎子笑道:“隱藏款。”

    他火燒屁股眼都不眨,我扶額,只得寄希望於盡快找路出去,直覺告訴我下面的那位會非常棘手,對我們圍追截堵的琴蟲估計就是它的傑作。

    不過琴蟲爲什麼會被隔絕在甬道之外?是硃砂的原因?

    想着我就問千軍萬馬:“有硃砂嗎?”

    道教畫符得用到硃砂,果然千軍萬馬道有,我就向他伸手:“充公,給我們抹臉。”

    千軍萬馬宛如看智障一般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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