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嘰嘰歪歪一大堆,盡是些科普之類的話,雖然並非毫無用處,但壓根沒說到點子上。

    我站的腿痠,乾脆就蹲在牆角邊,他居高臨下地瞅着我,眼神高貴的像個總管大太監,我低頭對準他的鞋面子:“再瞪我就衝你鞋上吐口水。”

    他馬上也蹲下了。

    我們揣着手面對面而蹲,跟倆石獅子似的,我用力擠壓出理智裏最後一點耐心:“所以你把我擄過來,是要單獨給我開小竈掃個盲?”

    “不是。”

    他也難得不跟我裝犢子,十分嚴肅地看着我:“我說那麼多,大部分都在鋪墊,你沒聽出我的弦外之音嗎?”

    “沒有。”

    “你再想想。”

    我發呆半分鐘,又肯定道:“真沒有。”

    “我怎麼覺得你對我完全不想動腦子。”

    “不好意思,傻子是這樣的。”我選擇當個二皮臉。

    小張哥眼底一片興致盎然:“小夫人,族長有沒有說過你真的很記仇。”

    “有,他說我對什麼事都很執着。”我學天真的無辜狗狗眼眨巴眨巴眼睛。

    “咱倆還有和解的機會嗎?”

    我用手撐住下巴,看向下面的雕花地磚。

    沉默是我這人質對綁匪最大的溫柔。

    小張哥無奈地笑笑:“希望以後還能收到你跟族長的結婚請帖。”

    “好說,份子錢給夠,去你家辦婚禮都成。”

    我倆就各懷鬼胎地打着呵呵。

    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他再不說正事我就一直跟他繞圈子,看誰先憋不住。

    好在現在的小張哥已經不是當初的霸道總裁,起碼在我面前學會夾起尾巴了,識相地沒跟我多磨嘰,調整下腳後跟的着力點就爽朗道:“你有什麼想問的。”

    “你是想謀財,還是害命?”

    小張哥露出比我還白蓮花的神色:“肯定都不是,你們沒錢,命也不值錢。”

    “不是就不是,你還解釋什麼!”

    我不承認我惱羞成怒了。

    小張哥有一套自己的行爲邏輯,下巴總是一鼓一鼓的,在他對面前人沒有防備的時候,他這種狀態是非常放鬆的,像小孩在玩嘴裏的棒棒糖。

    “你瞭解你背後所謂的林家多少?”

    “老實說,可能還沒你多。”

    “你這位老祖宗,曾經的林家族長,爲什麼要大刀闊斧的在這裏改建,又大費周章的設置那麼多機關和蟲人,你猜過原因嗎?”

    我點點頭:“他不甘心死亡,並且有極其想要得到的東西。”

    “還不算無可救藥。”小張哥開始在揹包翻找什麼,並不看我,聲音斷斷續續從一堆雜物的碰撞聲中傳來:“到目前爲止有頭緒沒有。”

    “有。”

    對於比我強大太多的敵人,我不打算打馬虎眼,畢竟只要小張哥動手,我的贏面無線等於零,唯一的一線生機就是指望小哥能千鈞一髮救下我。

    況且我有直覺,小張哥大概率是不會動我了。

    他一直沒有出聲打斷我,我也吭聲,看他翻來覆去的找。

    直到最後他把整個包的東西都倒出來,才從幾盒火柴中間找到一根破碎的香菸。

    煙紙上的logo很眼熟,似乎是廈門所產的某個老牌子,卻不是本土品牌,是上世紀廈門商販從馬六甲那邊進口來的,因爲銷路很好就在本地建了一座小菸廠,後來紅色運動時嚴打又全關了,知道這種煙的人很少。

    我會認得是由於我姑父是個狂熱的香菸愛好者,像集郵一樣,收藏了很多不常見的老牌香菸。

    小張哥小心翼翼地重新把菸捲起來,也不用打火機,只從掏出個看上去年代很久的火摺子,吹燃後點上,見我一直看他,擡擡夾着香菸的手錶示疑問。

    “沒想到你喜歡抽這麼冷門的煙。”

    他有點意外:“你認識?”

    “見過,這煙不是停產了,你上哪找的。”

    “有點存貨,不過也要抽完了。”他彷彿很是惋惜:“之後就沒得抽了。”

    “這煙的配方早被打包賣給別的公司了,現在換了名字,你要買可以買那個新牌子的,抽起來跟舊廠的沒什麼區別。”

    本以爲是一次很平常的打岔,結果小張哥聽完居然來了興趣,拽住我就掏出他的按鍵老人機,讓我把菸廠的名字打給他,他回頭去淘淘。

    我接過小張哥的按鍵機,在短信界面打出煙的名字,存成草稿,看他手機還完好無損,只有機身被砸出幾條白痕,想到自己屏幕裂成八瓣的智能機,不由得感嘆還得是諾基亞耐造,下回也得準備個備用的。

    打完我把手機拋回去,他接住,叼着煙對我笑出一道十分真誠友好的笑容:“謝了。”

    我受驚了。

    這是我從跟他打交道以來,第一次從這個名叫“張海樓”的生物身上感受到切切實實的友善。

    不同於以往的陰陽怪氣,或是一番陳腔濫調後不得已的妥協。

    是真正意義上的,他對我釋放了一次由心而生的善意。

    我有些錯亂。

    媽蛋,這崽種難不成要洗白了?

    “我平時對你很兇?至於一副見鬼的樣子。”

    “也就時不時坑一把我,讓我滿頭滿身的傷罷了。”

    小張哥深吸一口煙,從他指間滲出的煙霧如同一條白色蟒蛇,纏繞着他的手臂。

    然後,我聽到他嘆了聲氣:“對不起。”

    我伸手過去摸他腦袋:“你腦子發燒,燒秀逗了?”

    不是我故意擠兌小張哥,實在是他這會良民的讓人害怕,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一陣無語。

    抖抖菸灰,他不再看我:“繼續剛剛的話題。”

    我蹲的腳麻,往後挪挪腳後跟,靠着牆根緩緩坐下,重新揣上手。

    “長生。”我思緒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就轉了回來:“他是爲了長生,張家人有長壽的基因,但林家人是沒有的,即使兩族通婚,生下的孩子也難以完全繼承張家人的能力。”

    有極少數的情況,跟外族通婚的孩子會強於本家人,這種孩子會被追認爲本家人,比如我那拿着天選劇本的祖宗林顯意,但從他還姓林這點上來看,他應該沒有被張家徹底接納。

    這些是天真在長年累月研究張家人的過程中,得出的一些結論,有些來自於他收集到的資料,並不全然都是他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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