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小哥基本不跟兩個小張有什麼過多的交流,腦子一根筋的千軍萬馬不覺得有落差,只有小張哥會偶爾埋怨幾句。

    主要是小哥同樣不咋搭理我們,主打一碗水端平,誰都不給,全部渴死。

    千軍萬馬殷勤地把符紙送到小哥手上,我一看,黃色符紙上面的硃砂都被他汗液染的褪色,糊成一團團的鮮紅色塊,小哥拿着黃符,定定地看向千軍萬馬,一言不發。

    “沒事的,這還能用。”

    見族長沒動,千軍萬馬搓着手,笑的十分老實,還自以爲貼心道:“要不族長往旁邊讓讓,我來燒,以前在山上,我師父打消就誇我燒紙的手藝好。”

    小哥的面色愈發無奈,胖子趕緊道:“你個小張一點都不圓滑,也不想想你們族長什麼檔次,給他用個殘次品,你讓這裏的糉子怎麼看他,還不麻溜的給他換一張。”

    “哪裏就殘次品,明明是我前兩天剛畫的。”

    千軍萬馬委屈巴巴地拿回符紙,在衣服內兜翻個半天,才找出一張線條勉強看得過去的,重新遞到小哥手上。

    小哥展開黃符,對照水底下的銅箱子,若有所思地凝視着箱面上的花紋。

    胖子眼力好,湊上去也跟着小哥擡頭的動作看來看去的。

    片刻後,胖子扭頭招呼千軍萬馬:“小張,你過來。”

    千軍萬馬踩着小碎步噔噔噔過去,劉喪扶額:“他好狗腿。”

    天真就搭住劉喪的肩頭:“你在我們眼裏沒比他好到哪去。”

    “這怎麼一樣。”劉喪反駁道:“我追星是有尊嚴的。”

    天真自詡不屑跟小孩吵架,沒接茬。

    我更關心小哥的狀況,撇下他們走上兩步,木安跟個跟屁蟲似的,一步不落的跟在我後面,胖子正指着符紙中央的符號問千軍萬馬是什麼意思。

    千軍萬馬搜腸刮肚,不確定道:“這是個字,驅鬼的,讀作聻,聽我師傅說鬼死後會變成聻,人怕鬼,鬼怕聻,所以畫在符上,鬼看到就會避的遠遠地,不敢靠近。”

    “說清楚點,鬼中鬼是個什麼玩意?”

    “我不知道。”千軍萬馬攤攤手:“我沒見過鬼,也沒見過聻。”

    “怎麼了?”我問道。

    胖子撓撓頭:“我在箱子上看見跟這差不多的鬼畫符,不認得,我就尋思問問小張,另一面也好像畫着什麼字,但我這角度有點背光,得問小哥兒,他那視野最好。”

    波動的水光映照着小哥深徹的眸子,細碎如影,晃出一簇簇鬱然的光點。

    不等胖子發問,小哥就轉過身來,淡淡道:“是甲骨文的鬼字。”

    “箱子裏裝着啥好東西,聻克鬼,難不成是克聻的?鬼中鬼中鬼?”胖子說的好似順口溜。

    我指着噴泉上浮動的細小熒光:“應該是人的屍體,你們看,有磷火,可能我們開門進來,骨頭接觸到足夠的氧氣就自燃了。”

    之前我們眼睛還沒完全復明,眼神兒不好,沒人注意到這細微的光亮,現在千軍萬馬和劉喪走過來,行走的氣流帶動磷火飄飛,才被我重新捕捉到。

    一直表現的不在線上的天真忽然打個手勢插進來:“若是盒子裏裝的是人骨,按照這墓裏的食物鏈,是處在食物鏈最底層的,剛剛襲擊小哥他們的是什麼?”

    “是聻?”

    胖子一邊眉毛挑高,一邊眉毛挑低:“聻怕什麼?人嗎。”

    劉喪搖搖頭:“我看恐怕是——”他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咽口吐沫,緩緩轉頭看向點過蠟燭的東南角,雙目往外一瞪,身體就倏然涼了下來。

    藉着手電照過去微弱的光,我能清晰見到燭光在無聲無息間熄滅,沒有任何徵兆,我們也毫無知覺。

    燭芯冒出的煙弧還飄在半空當中,黑灰色的霧氣冗長卷曲,猶如一條鬼魅的蛇妖,正對獵物吐着長長的信子。

    所有人發現了悄無聲息熄掉的蠟燭,不由自主屏住呼吸,整個暗室寂靜的聽不見一絲聲響。

    我望着湖面微微泛起的漣漪,猛然擡頭,木安馬上握住我的胳膊,另一隻手舉起手.槍,謹慎地巡視着四周,低聲道:“它一直都在我們附近,沒有離開過。”

    他們都向小哥靠過來,胖子微怒:“誰?這狗東西不走的目的是什麼,專門吹老子的亮子嗎,逼急了我他娘一把火把這棺材板燒了,老子讓它吹個夠。”

    “或許我們更該想一想,爲什麼它剛纔還敢襲擊小哥,這會兒卻只能躲在暗處,真的是我們身上的黑色殘渣發揮了作用?”天真蹙着眉。

    小哥回頭看向那口水池,幽深的瞳孔散出暗色,顯然在思量什麼。

    木安卻不願再停留,始終舉着槍,並一步一步帶我們往洞口走去。

    千軍萬馬突然小聲嘟囔:“我覺得在裏頭待着怪滲人的,跟小劉在外面的時候就沒有這種感覺,像是有雙眼睛在悄悄摸摸地盯着我們。”

    “對。”

    劉喪立馬贊同道:“幾乎是一進來這間墓室我就有這樣的感受,莫名其妙的。”

    他們明裏暗裏就差把有鬼直說出來,我暗暗掐自己的大腿一把,銅箱裏鎖住的玩意,十有八九不是個善茬。

    天真凝聲道:“不管有沒有鬼,這兒存在着某種相生相剋的規則這是一定的,而且我聽說,水可以困住人的魂魄,也最容易招鬼。”

    “天真,你是不是有點封建迷信了,這人都死了一兩千年了,不早早投胎去還跟這苦哈哈的坐牢,難不成閻王殿的事業編還有邊區支教。”胖子中氣十足的音量給了我一點安全感。

    “不止水能凝聚鬼魂,我師傅說過,五行屬水的人或時段也會撞鬼,咱們有沒有人是水命的。”千軍萬馬神神祕祕說道。

    胖子全然不捧場:“你趁早死開,我看你五行屬不行,幾天沒打擊你,又把自個兒當三清真人了。”

    “不是煨桑。”

    小哥突如其來的話語讓我們都愣了愣,連木安的腳步都頓住了,他接着道:“煨桑是一種焚祭,作用是祭神,如果煨桑時燃燒產生的煙霧不是白色,而是黑色,則意味着神明拒絕接受這次祭祀,並且,煨桑的地點要選在當地最高處,意爲最接近神明的地方。”

    天真問他:“你剛想起來的?”

    “嗯。”

    “那這麼說,這儀式放在高山上是祭神,如今卻在地底,豈不是從祭神變成了祭鬼。”天真舉一反三的很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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