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彩比青銅器輕點,市場接受度也比青銅器高,唯一的弊端就是容易碎,胖子咋咋呼呼的,打個滾搞不好就從國寶變瓦片了。
繞過貔貅圓臺,本該鑿着無數暗格的牆體下半段竟是平整的,牆面上有一扇被石栓鎖上的石門,兩邊矗立着兩座半人高的人面鎮墓獸,石門上鏤畫唐草紋,枝葉繁盛,根根分明。
“這後面可能是貨真價實的墓室,放棺材的。”
胖子激動的滿臉通紅:“家人們,咱們在這裏摸爬滾打這麼多天,刀山上過,火海趟過,終於見着真墳了,不瞞你們說,老子都要的眼皮都要兜不住眼淚了。”
只見鎮墓獸的人臉飽滿圓潤,莊嚴肅穆,石門上方仿造榫卯結構雕出屋檐,一排排脊獸錯落有致。
胖子把包裏的青銅器全部都放在外面,不等人招呼就迫不及待一腳往石門上踹去。
“胖哥——!”
我連喊都來不及喊,只聽砰的一聲,眼睜睜看着石門應聲倒地。
夾雜着石礫黃色塵土猛地往上一噴,揚成扇子般的形狀,緊接着就開始烏泱泱的四散濺開。
我們被薰的灰頭土臉的,眼都睜不開。
煙霧迷濛間,只見胖子揣着手電筒,邊咳嗽邊大步流星地跨進門裏,是半步都不等人,很快就沒了影子。
“傻逼要錢不要命!”天真大罵。
我們一看胖子急成這樣,緊趕着他後頭也邁進門裏。
胖子的手電猶如雷達一般,在霧濛濛的墓室裏到處亂照,光束胡亂飛舞。
我朝着光發出的方向走去,看到胖子肥碩的身影正趴在個什麼東西上,他墊着腳,仰面幾乎完全貼上在上面。
我急衝衝地拉起胖子:“大哥,你可悠着點。”
“我有數的很,放心。”
胖子推開我,又俯身上去:“來的剛好,妹兒,你來看看,這臺子上刻着什麼稀罕玩意兒。”
我見他半個身子都壓上頭都沒出事,心下稍安,回頭向小哥他們揮揮手就轉身走上前去。
——原來胖子壓着的東西是一座石臺。
石臺半米的長寬,檯面平滑,被提前畫好格子,上頭纂刻着一篇唐楷銘文,每個字約莫有半個拳頭大小,檯面雖大,篇幅實際上並不長。
最右邊書寫着一行最醒目的楷書:大楚故鄱陽王林士x墓誌銘並序。
至於爲什麼是林士x,因爲第三個字實在看不清,不過再看正文就知曉這個字究竟是什麼了。
我對於唐楷半生半熟,加之銘文有破損,邊看邊磕磕巴巴地讀道:“公諱士引,字藥師,饒州鄱陽人,先祖自太白山一宗,後隨遷於饒州,公以勇悍敏達而好謀,才識超絕。大業十二年,隨其兄起事,攻佔豫章郡,後與其兄大敗隋軍於鄱陽,斬隋將劉子翊,衆至十餘萬,其兄稱帝,國號楚,都豫章,僭號太平,封公爲鄱陽王,二人割據天下之一隅,併爲羣雄——”
“打住,你先給我翻譯一段再繼續念。”胖子打斷我道。
我大致瞟一眼剩下的銘文,縮回身子擰了擰脖骨,對胖子道:“這上面沒什麼有用的信息,算是篇自我介紹,大概意思是南越王有個弟弟名叫林藥師,他們的祖先是太白山人,後來不知什麼原因遷到江西去了,在隋末的時候,林藥師跟着他哥哥一塊起義打天下,立下汗馬功勞,他哥自立爲帝后他就被封爲鄱陽王,然後他們哥倆一起共享江山,接下來起義的過程裏是如何如何的厲害、怎麼怎麼的牛皮,最後李淵橫空出世,戰局扭轉,他死在——”我擡頭一覷:“死在循州一次的戰役,他哥傷心欲絕,爲他收屍加封,隨葬在自己的陵墓一側。”
瀰漫在空氣裏的灰塵漸漸落下,視線明朗,我環顧四周,見這裏同樣是天圓地方的格局,只是寶頂更爲寬闊。
我們都在不同的位置不約而同把手電打上天花板,光線彙集成一片發光的區域,照出幾條石磚砌成的石樑。
彷彿蒙古包一般,石樑從寶頂中央沿着石牆而下,雕成類似龍的神獸,插入地底,石磚的外截面被打磨的很圓,相互銜接的嚴絲合縫,整個寶頂呈現出一種視覺上非常舒適的穹隆狀。
在寶頂絕對的中心處,有一塊用青銅鏈子墜下來的紅色寶石,鴿子般大小,顏色濃郁似血,光打上去,也沒有折射出任何光澤。
紅寶石周圍鑲嵌着許多色彩各異的寶石,向外一層一層的展開,簇擁的好似一朵玫瑰,在靜幽幽的深夜凌空盛開。
胖子一見就像打了雞血,登時一蹦而起:“可算是給老子撿着了!我就說總感覺這兒有一股神祕的力量,跟磁鐵似的,對我有種遠古的召喚,八成是這寶石跟老子產生了心靈感應!”
“爲了光明正大地把明器佔爲己有,連遠古的召喚這種詞都說出來了。”瞎子哂道。
“無恥!”
“下流!”
“臭不要臉!”
以上三位按順序分別是天真、劉喪、千軍萬馬的發言。
“你們懂什麼。”
胖子已然把這寶石視爲囊中物,洋洋得意道:“我這一路又當牛又當馬的,牛馬還有飼料喫。”
他邊說邊左顧右盼,最終目光鎖定剛纔被我倆圍觀過的石臺,先是用腳踹一踹石臺,應該是用了喫奶的勁,碩大的石臺微微一動,胖子滿意的笑了。
他擼起袖子,彎腰抱住石臺,一點一點往紅寶石下的位置上挪。
“你們別用那種眼光看老子。”
他搬的吭哧吭哧,脖子粗脹,滿頭大汗:“老子這受的苦、遭的罪,這米粒大點的珠子都配不上老子一點。”
搬着搬着,他一抹額頭上的汗,青筋突突的,接着賣力氣:“但是老子就不抱怨,老子迎風向前走,用實力告訴你們,什麼叫、什麼叫生活朝我扔泥巴、我躺下訛他八萬八——”
木安終於是看不過眼了,上去搭把手一下就把石臺挪了過去,胖子一骨碌爬到石臺上,很努力向上踮起腳尖,開始哆哆嗦嗦地割青銅鏈。
並拒絕我們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