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太陽,依舊炎熱。
早早便來到刑場圍觀熱鬧的人們,等待的汗流浹背,都翹首期盼着。
人們興奮地談論着。
別人的痛苦,將成爲他們茶餘飯後的消遣。
終於。
一隊手執利器的人馬,押送着嫌犯而來。
新娘依舊穿着那晚成親時的大紅喜袍。
但此時的喜袍,已經變了顏色,上面滿是塵埃草屑,甚至到處都是血跡。
她披頭散髮,垂落着腦袋,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但那削瘦的身影,看起來是那麼悲涼。
人們興奮地議論着,指指點點。
扔臭雞蛋和亂菜葉的一幕並沒有出現。
這個時代,混在底層的大都喫不飽飯,哪裏還會捨得扔那些東西。
人們主動讓開了一條道路。
許仙擠在人羣中,看着囚車上的新娘,心頭暗暗疑惑。
蘇小魚告訴他,新娘在臨行前會打扮一番,而且還會換上她的新衣服,漂漂亮亮的去投胎。
但此時,新娘依舊是那麼的狼狽。
或許是怕引起衆怒吧。
謀殺親夫,又是在洞房的時候,百姓本就容易起鬨。
若是再打扮的乾乾淨淨,只怕會羣情激憤吧。
新娘被帶上了行刑臺。
四周被手執利器的官兵清出了一片空地。
爲了安全起見,縣衙的衙役和捕頭都來了,在四周維持秩序。
行刑官似乎還沒有來。
臨時搭起的棚子裏,衙役們搬來了乾淨的桌子和椅子,擺放的整整齊齊。
許仙用力向着最裏面擠去。
直到快要觸碰到官兵手中的長槍。
他知道,在即將行刑時,這些手持長槍的官兵皆神經緊繃,誰敢越近一步,很可能會被當做劫法場的人,當場誅殺。
所以,他的目光緊緊盯着那棚子裏的空位。
在那名行刑官出現的那一刻,他一定要第一時間進去,否則,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至於對方是否會理睬他,是否會讓他進去聽他說話,那就只能祈禱上天了。
時間緩緩流逝。
馬上就要到行刑的時間了。
但行刑官還沒有出現。
許仙心頭焦急,背後汗水淋淋。
新娘被按跪在了臺上。
行刑的劊子手,懷裏抱着寒光森森的大刀,站在了她的身後。
人羣中突然響起了一陣哭聲。
一名中年夫婦哭嚎着要衝進去,嘴裏哀求道:“讓我進去!讓我進去看看我的女兒!我是她的孃親啊!”
身後,一名中年男子拉着她,默默地流着眼淚。
維持秩序的衙役趕來,把她攔在了外面,道:“沒有大人的吩咐,誰也不能進去。”
大人自然指的是那名行刑官。
有些犯人在行刑前,可以允許見一見自己的親人,喫幾口斷頭菜,喝幾口斷頭酒。
但並不是每個犯人都有這個機會。
那名婦人依舊大哭着要衝進去。
身後突然走出一名穿着綠裙的少女,與那名中年男子一起拉着她,然後對面前的衙役道:“張大哥,可以讓她進去見女兒最後一面嗎?”
那名爲首衙役看到她,立刻爲難道:“大小姐,不能啊。梁大人還沒來,沒有他的吩咐,誰都不能進去啊。”
那名綠裙少女正是縣令千金蘇小魚。
今日她沒有去學院,而是一個人默默地來到了這裏。
本來想站在人羣中,默默地看完一切,然後離開的,但還是沒有忍住,出來拉住了新娘的母親,想要幫她進去。
“張大哥,梁大人什麼時候來?行刑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蘇小魚聲音哽咽地問道。
那名衙役回頭看了一眼,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按說梁大人這個時候早就該到了,不知道爲何遲遲還未上臺。”
婦人的哭叫聲,傳到了臺上。
跪在臺上,披散着長髮,垂着腦袋的新娘,突然擡起頭來,臉色慘白地看向臺下,本來木然的雙眼,忽地流出了眼淚。
“子君!子君!我的女兒啊!”
婦人看到這一幕,又嚎啕大哭起來。
他們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會在洞房夜,殺害新郎。
這個時候,時辰已經到了。
但臺上的棚子裏,行刑官依舊還沒有來。
人羣有些躁動不安起來。
維持秩序的衙役,以及那些官兵,都頻頻回頭看向臺上,都有些奇怪和着急。
強壯的劊子手,懷裏的大刀拄在了地上,看起來也有些不耐煩。
正在此時,一道聲音突然傳來:“行刑官到!”
人們終於安靜下來。
跪在行刑臺上,滿臉淚水的新娘,再次垂下了腦袋。
她的母親大聲哭叫道:“大人!大人!求您讓我進去見見我的女兒!”
蘇小魚連忙對那衙役道:“張大哥,快去稟報梁大人,讓她們母親見上最後一面。”
那名衙役卻是一臉爲難道:“大小姐,這……這時辰已到,我可不敢去啊。再說了,那可是誅魔司的大人,我怕是連臺上都上不去啊。”
“時辰到,準備行刑!”
這時,一道冷酷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那名衙役立刻露出了愛莫能助的表情。
婦人正在嚎啕大哭,蘇小魚正在焦急時,旁邊的人羣中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刀下留下!刀下留人!”
衆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那些手執利器的官兵,慌忙聚集過去,以爲是劫法場的,手中長槍皆指了過去。
許仙大喊道:“大人!請讓我上去說幾句話!我有重要的事情稟報!”
他怕那位誅魔司的大人不會理睬他,立刻又大聲道:“我知曉邪魔的消息!我發現了一隻大邪魔!”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臉色一變。
那些準備圍攻他的官兵,也吃了一驚。
臺上立刻傳來了那名行刑官的聲音:“帶他上來。”
許仙鬆了一口氣,連忙跟隨兩名官兵走了上去,順便回頭對着蘇小魚眨了眨眼,示意道:看我的!
蘇小魚愣愣地看他。
行刑官是一名穿着黑袍,面容威嚴的中年人,身材瘦高,渾身散發着一股冷冰冰的氣勢。
許仙走到近前後,便立刻恭敬地道:“見過大人,草民是青山書院的學生,有事稟報。”
行刑官目光冷冷地打量了他幾眼,方道:“不用自稱草民。本官叫梁少堂,曾經也在青山書院教過書,所以,也算得上是你的老師了。”
許仙一聽,頓時心頭一喜,連忙道:“學生許仙,見過樑老師。”
梁少堂點了點頭,道:“你剛剛說,你知曉邪魔的消息,而且還發現了一隻大邪魔,是嗎?”
許仙恭敬道:“是的。”
這當然是胡扯的,就是爲了能夠上來陳述案情。
他見過的邪魔都死了。
不過這個時候,他肯定不能實話實說。
他得編一個邪魔出來。
“那邪魔現在隱藏在何處?是何形態?你是怎麼發現的,它可發現你了?”
梁少堂目光凝重地問道。
許仙立刻湊近他,小聲答道:“啓稟梁老師,那邪魔是學生無意間發現的,她並不知道學生髮現了她。她就藏在青山書院,是學生的老師,是個人類,名叫……清水梨衣,來自京都。今天上午學生有課題不懂,去她書房找她時,發現房門沒關,聽到裏面傳來奇怪的聲音。所以,就悄悄推開門看去,您猜學生看到了什麼?”
梁少堂眉尖跳了跳,眯着眼道:“看到了什麼?”
許仙一臉驚嚇地道:“看到她穿着很奇怪很暴露的短裙和黑色絲襪,一手拿着小皮鞭,一手扶着桌子,正彎着腰,在用小皮鞭抽着自己的屁股,還一邊抽,一邊用很可怕的聲音說’叫你調皮,叫你調皮’。梁老師,平常她可不是這樣的,清水老師可是很莊重很威嚴很矜持的呢。所以我懷疑她是邪魔變的,或者被邪魔附身了。”
梁少堂:“……”
“唰!”
正在此時,他身後的布簾突然掀開!
清水梨衣滿臉森寒地出現,目光惡狠狠的,身後長髮舞動,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許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