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出點簡單的題吧,免得說劃了重點,還是有一大片的不及格,到時候學生們又該唸叨老王太刻板了。
自己還年輕,留下這樣的印象,未免不好。
王子文打開電腦,開始思考那篇只寫了一個標題的論文,實驗很成功,到時候再加上一些論證,應該能在自然上發表。
“咚咚咚!”
辦公室響起一陣敲門聲,聲音響亮,節奏明晰。
“請進!”
王子文並未回頭,以爲是自己的學生,又想來開個小竈,現在的年輕人,思維很活躍,不像他們以前,在老師面前總是唯唯諾諾的。
“王教授,你好!”
王子文回頭,見是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人,頭髮有些油,鬍子雖然刮過,但颳得並不乾淨,看着有些邋遢。
“周警官,請坐!您怎麼來了?”
來人是周金海,王子文的記憶裏,其是市局的一名老刑警,工作經驗十分豐富,富有正義感,可以說是非常稱職的人民衛士。
“有個好消息!”
王子文心中一動,熱切地看向他。
“您家人的案子,就在前幾日取得了重大進展,嫌疑人已經在我們的布控之下,隨時可以進行抓捕……”
王子文只覺得內心一片熱流上涌,忍不住激動地站了起來,握住周金海粗糙的雙手,一時哽咽卻說不出話來。
到最後,所有的言語,都匯成兩個字,“謝謝,謝謝,謝謝!”
周金海也是虎目微紅,這個案子,他追了很久,眼看着昔日的少年人長大成爲社會精英,他追索真兇的心情就越發迫切,如今,總算是捨得雲開見月明瞭。
“好了,話我就不多說了,我也算是違反了紀律了,不應該把這件事提前透露給你的,總而言之,如果真相大白,你還要是好好的!”
周金海囑咐了幾句,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了。
王子文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心這麼溫暖過。
很快,三個月過去了。
著名企業家李山河被捕的消息的喧囂也漸漸過去,如日中天的山河集團也因爲一些列違法犯罪行爲而被警方查封,山河集團大多數業務遭到強烈衝擊,大廈將傾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利益相關者,早已經是摩拳擦掌,準備搶佔山河集團的商業版圖。
王子文即是一個局內人,又是一個局外人,他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心中痛快,卻一時又有些茫然。
復仇的快意也只是一時的。
李山河罪行累累,涉及到王子文的,可以說是九牛一毛,原來,在這個國度的很多個角落裏,有一些人,跟他是一樣的。
復仇之後的空虛也是短暫的,或者說,王子文自始至終都不認爲手刃仇人是一種好的手段,因爲他最終會搭上自己的一切,這不值得,除非到了最後,不得已。
不過,這一次,正義終究沒有缺席。
很可笑的雞湯文,但他信了,這一次,也確實,罪惡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爲什麼是這一次?
難道還有那一次?
王子文並沒有深究這個問題,他喜歡坐在大學校園裏的板凳上看着來來往往的清春男女,喜歡站在三尺講臺上面對着一雙雙純真的眼睛而滔滔不絕,喜歡埋頭於實驗室,一次偶然的成功來驗證他的猜想,喜歡人們稱呼他王老師的感覺。
那個叫做劉倩雯的女孩子,畢業之後留校做了輔導員,不出意外地也成了他科研上的小助手,更不出意外的,成了他的戀人。
他跟她差了九歲。
她說,十歲之內,都是可以接受的啦!
何況,她又那麼喜歡王老師,覺得王老師上課的時候特別帥,特別有魅力!
王子文說,信了你的邪!
許是應了那句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王子文在科研上的成果越來越多,當累積到一定程度時,便有了質的飛躍,他成爲了國內該行業內的領軍人物,任何一篇論文都引得他人拜讀,年紀輕輕地就已經出入各種高級別的研討會議,甚至在會議上多次發言。
事業的成功,並沒有影響到愛情。
他和劉倩雯在親朋好友的見證和祝福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那一夜,作爲新郎的他,喝得爛醉如泥,一直都無比清醒的思維都陷入了混沌之中,眼角溢出的淚水,總也流不盡,新娘不停地擦拭,看着他,有些心疼,眼眶也紅的厲害。
這眼淚,就好像是對他之前的人生的一種慰藉。
他將從前一段人生,走向另一段人生,是他所無比渴求的人生。
經歷過苦難的人,是值得被祝福的。
嗡嗡嗡……
當王子文逐漸迷失在幸福的人生之中的時候,腦海之中的刺痛讓他重新變得清醒起來。
他睜開眼睛,面前是大紅的牀被,牆頭是大紅的喜字以及周邊用氣球圍起來的愛心,一身紅色絲質睡衣的劉倩雯目光溫柔地用纖長的手指撫摸着他的額頭,“親愛的,你好像做噩夢了!”
王子文坐起身來,晃了晃腦袋,那刺痛依舊無比清晰,好似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在他的腦海中刺來刺去。
“現在幾點了?”
“快九點了,你要是頭還暈就再睡會兒,我給你熬了醒酒湯,就給你端過來!”
“我愛你,倩雯!”
王子文握住女人的手,動情地說道。
女人變得嬌羞起來,輕輕地拍了一下王子文,卻更像是在撫摸一樣。
“爸爸媽媽,你們看到了嗎,我娶了我愛的女孩,我結婚了,以後我會有兩個孩子,我會將他們撫養長大,讓他們一直幸福下去,就像我現在一樣,只是,只是,你們卻看不到了……”
“如果,你們還在的話,那該多好!倩雯一定會是個孝順公婆的好媳婦的,她很愛我,我也很愛她……”
王子文喃喃自語着,就好像是對某種生活狀態的無比留戀。
腦海之中的刺痛漸漸沉寂下來,似乎已經感受到了王子文的變化。
因爲酒醉而混沌的思維變得清晰起來,王子文的目光變得審視,充滿喜氣的婚房,還是那間婚房,卻一下子變得不真實起來。
“無念,謝謝你!”
王子文道。
“你沉淪了!”
許久,終於有一道聲音,迴應了他,卻無比冷漠,甚至還帶着幾分嘲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