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忽略掉了許多違背常理的細節，下意識地以自己的理解來解釋這些錯誤。
周金海、老劉、李山河、劉倩雯、成功、婚禮、親朋……
一切的一切，都是虛構出來的，卻又如此真實，直擊他內心的最深處。
面前的場景依舊沒有變化，他起來，拉開窗簾，透過落地窗俯瞰這座城市，城市的邊緣，似乎因爲視線的緣故，變得模模糊糊的，被白霧所籠罩着。
“那裏，應該是黃浦江！起霧了啊！”
他念叨了一句。
白霧彷彿瞬間更濃郁了幾分！
城市的街道車水馬龍，許多車輛疾馳而過，紅綠燈運行地相當流暢。
王子文擡頭看了眼手上的腕錶，時間顯示是八點鐘，他笑了。
“早高峯，上海的交通啊！”
他起了興致，隨手一指，心念一動，整個快速行進的車流便瞬間慢了下來，斑馬線上的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偶爾還有幾個穿着藍或者黃的外賣小哥會搶一個紅燈，速度極快，像是城市裏的遊騎。
“子文，喫飯了！”
外間傳來劉倩雯的聲音，甜膩膩的，讓人心口都軟糯糯的。
“來了！”
王子文朝着靠近外灘處那些簇新的高樓看了一眼，不禁再次失笑地搖了搖頭。
“江景房，可惜呀！”
“什麼可惜呀？”劉倩雯隨口問了一句，將牛奶和麪包遞到他的面前，還貼心地在麪包上抹好了黃油。
“謝謝！”王子文將早餐接了過來，笑着道，“總是喫牛奶麪包都膩了，要不我們明天早上改喫熱乾麪吧？”
“好呀！”
“辛苦你了，你是武漢人，早該嚐嚐你做的熱乾麪的！肯定很正宗！”
“也不會啦，又不是每一個武漢人都會做熱乾麪的呦！”
“倩雯，說句武漢方言來聽聽！”
“啊？”劉倩雯歪着腦袋看着他。
“方言啊，你不會以爲我們這麼大的國家，全都是講普通話的吧？”王子文咬着麪包，看着這個嬌俏可人的姑娘。
劉倩雯捋了捋耳旁的髮絲，落寞道：“出來這麼些年了，把家鄉話都給忘記了！”
“回頭陪你去武漢走走，武大的櫻花快開了，順道也去拜訪一下昔日的老師，他轉去武大做博導了，你知道吧？”
“啊？”劉倩雯又愣住了，想了想，才道：“是吧，我不太清楚！”
“嗯，沒事，今天是新婚第一天，我們倆幹嘛？”王子文目光亮晶晶地盯着她。
劉倩雯耳根泛紅，低下了頭。
“你想什麼呢？親朋們送的紅包放哪兒了，昨天實在是太累了，一沾牀上就睡着了，你倒是精神頭不錯的樣子，待會兒喫好飯，我們把紅包給數一數，嘿嘿，數錢的樂趣！”
劉倩雯點了點頭，似乎在想紅包放哪兒了。
“哦，對了，下午陪我再去拜訪一個人！我想跟你說一說，關於我的故事！”王子文將麪包統統塞進嘴裏，摸了摸劉倩雯的一頭長長秀髮，它們總是又黑又直。
市局，刑警隊。
道明來意，王子文見到了依舊是一臉不修邊幅的周金海，他跟這位老刑警介紹道，“周警官，這是我的妻子劉倩雯，我們昨天結婚了，本來給你發了請帖的，你卻沒有來，所以特地抽時間來拜訪您一下！”
劉倩雯挽着王子文的手臂，微笑着跟周金海點頭示意。
“全都是託周警官的福，當初要不是您這麼盡心我的案子，我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安穩日子！”
“王老師啊，你實在是太客氣了，這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職責所在，不敢言功啊！”
“您的搭檔老劉呢？怎麼沒瞧見他？”
“他呀？他出差了，西邊發了個案子，你也知道的，我們不能多說！”
“我明白的，明白的！”王子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掏出一個手提袋，放在他面前，說道，“周警官，我記得您愛抽黑利羣，這是我們老家那邊的煙，我特地託人帶了幾條給您，哎，您先別忙着拒絕，沒幾個錢，是一片心意，局裏管紀律的同志要是有意見，您讓他來找我！”
“王老師，可不興讓我犯錯誤啊，快，拿回去，拿回去！”
周金海忙不迭地擺手。
“您的肩章該換一換，這麼些年了，怎麼都沒點動靜，熬資歷也該上去了吧！”王子文不顧周金海的反對，將手提袋丟在他的辦公桌上，岔開了話題。
“肩章？”
周金海一愣，隨即道：“我倒是不在意這些！”
“嫂夫人未必不會在意，話說最早見到您的時候，您戴着的也是這肩章，這麼些年了，總該有點變化，回頭我去問問，總不能寒了功臣的心，不然的話，首先就過不了我這一關！”王子文大氣地一揮手，“周警官，您別看我是書生意氣，但有些話說出來還是有些分量的！”
周金海笑呵呵地應了一聲，不反駁。
“說實話，周警官，李山河進去了，我的確是輕鬆了不少，但心裏頭總有個疙瘩，您說，他牢獄之災，抵我父母兩條命，總是覺着他還是虧欠着我！”
王子文的笑容冷了下來。
周警官嚴肅道：“這種思想要不得，你現如今生活美滿，事業有成，這也是你父母希望看到的！”
“可我不甘心！”
王子文咬牙恨聲道。
劉倩雯沒說話，只是握着他手臂的手，更緊了一些。
周金海沉默不語。
“自古禍不及妻兒，道理我都懂，但周警官，想必您也知道，他李山河的兒女，哪一個又是什麼好東西？與其留在這世上當禍害，不如斬草除根！”
周金海站了起來，冷聲道：“這話，我今天就當做沒聽過，王老師，你是大學老師，教書育人的，不要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我很清醒，周警官，我這是在替天行道，不是單純的因爲仇恨，李山河的子女必須爲他們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王子文的目光從未有過的堅定，話語也是如此斬釘截鐵。
周金海目光之中閃過一絲異色，卻很快掩飾下去，沉聲道：“算了，這事我只當是沒聽過，二位請回吧，這裏是市局，不是市民隨便逗留的地方！”
說罷，他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