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麥隔着一段距離,聽不太清聞韜說的話,只是看到季默馳臉色很差,眸間有怒火隱隱升騰。
“電話給我,我和聞教授說。”她墊腳尖,伸手去搶手機。
她一門心思都在季默馳和手機上,就怕季默馳說出什麼過分的話讓聞韜難堪。
季默馳根本不給她機會,藉着身高差將手舉高,目中無人地繼續通話。
“那我現在通知你,她離職了。”季默馳不帶絲毫猶豫。
黎麥一愣,也不搶手機了,就盯着季默馳的臉。
季默馳垂眸便看到她兇巴巴的目光,卻側了下頭移開視線。
“去,把衣服穿好。”他低聲命令。
黎麥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孑然一身,又羞又憤衝進了衛生間裏。
“嘭”一聲,衛生間的玻璃門被震得晃了幾下。
“季總,我們是正規公司,離職需要本人提交辭呈,還要辦理交接手續。”聞韜不緊不慢地在電話裏說。
從昨晚季默馳的表現,到今天打電話發現兩人在一起,雖然當事人沒有表明關係,但聞韜又不傻,至少能看出他們關係匪淺。
季默馳同樣很淡然,“辭呈就免了,交接也不需要,按照勞動法,作擅自違約處理,我賠你十倍違約金。”
“季總是在和我搶人?”聞韜挑眉,“故伎重演?”
季默馳聞言,想起那段不愉快的經歷,聲線沉了沉,“當年不是我搶,而是那人本就不屬於你。”
這話戳到聞韜痛處,他謙謙君子的風度有些動搖,聲音冷下幾度。
“黎麥我不會放。我勸你不要擅作主張,她很喜歡做我助理這份工作,我能給她你給不了的。”
這話對季默馳而言,無異於點了炸彈的導火線,他捏着手機的五指收緊,骨節泛白。
冷笑過後,他譏諷地問:“你能給她什麼?喝不完的酒?沒完沒了的應酬?空話連篇的座談會?還是那羣糟老頭子?”
聞韜擰眉,一本正經地說教起來:“季默馳,黎麥是有藝術天賦的,她也喜歡繪畫這條路,你不應該干涉她的決定,不要折斷她的翅膀。”
“這些和你有關係?你是她的什麼人?”季默馳越聽越上火。
“我,是她的老闆,也是她的師長。”聞韜幽幽道。
季默馳還不知道黎麥放棄考聞韜的研究生,因着這兩個身份,着實憋氣。
“你又是她的什麼人?”聞韜頗有深意地問。
季默馳忽然被他問住了。
他是她的什麼人?他只知道黎麥是他的小丫頭,可好像從沒想過他是她的什麼。
“總之,她不可能再做你的員工,更不會成爲你的學生。”季默馳不由分說掛了電話。
女孩兒清澈的杏眼直勾勾盯着她,眉眼間的神情帶着濃重的複雜的情緒。
憤怒,失望,難以置信……充斥在黎麥的大腦,讓她忍不住握緊拳頭。
季默馳冷眼看着她,兩人都沒有好臉色。
誰也沒有先開口,氣氛僵持着,過了許久,黎麥終於認清現實,她永遠無法對抗季默馳。
算了,她認了,縱然有很多疑問,縱然有許多委屈,她也吞了。
她轉身飛快地跑向房門,卻在還沒碰觸門鎖時被季默馳一把拽回來。
“哪也不準去。”季默馳握着她纖細的手臂,毫不費力就能禁錮她。
“你放開我!季默馳,你憑什麼管着我?我就算身體賣給你,但我的生活,我的學業你無權干涉!”
她這口吻和聞韜別無二致,季默馳不自覺加重手上力度。
黎麥胳膊疼,可心更疼,看季默馳的眼神兒都帶着狠。
季默馳凝視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也因着這清澈,將心底的恨毫不保留地映射出來。
從前的黎麥注視季默馳的目光,永遠都是溫情的,仰慕的,可現在,她恨他。
季默馳的舌尖抵過上顎,大手用力一甩,黎麥幾乎是踉蹌着被摔倒牀上。
她的膝蓋重重磕在牀沿,疼得錘心刺骨,但她緊緊咬着牙,不讓季默馳看出半分疼痛。
她受夠了,她不要在他面前扮演弱者。
“現在不讓我管了?以前怎麼不說?”季默馳漆黑的眸子燃着火焰,空氣中彷彿都能聽到火星爆開的聲音。
“當初在培訓班學畫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季默馳一步步逼近。
“你沒錢交學費的時候,怎麼不說?”
“你在學校被人欺負的時候,怎麼不說?”
他一句句地逼問讓黎麥無言以對。
黎麥趴在牀上,渾身發抖,黑髮遮住她的臉。
“現在翅膀硬了,有人撐腰了,就有膽子說了?”
季默馳忽地將她拽起來,逼她和自己對視。
然而,在看到那雙淚水漣漣的眼睛時,他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撞了下,鈍痛讓他的呼吸停滯。
黎麥被自己咬出血的嘴脣無力地翕動兩下,顫顫說出三個字。
“對不起。”
配上她可憐的,悔過般的表情,讓這句道歉直戳季默馳的心臟。
季默馳看着黎麥的臉發呆。
說了那麼多,到頭來就只是一句對不起?
他需要的是她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