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麗娜的傷並不嚴重，美工刀的刀頭並不長，沒有傷及心臟，但難免會留疤。
要是在別處，倒也還好，但這個疤落在女生胸口，就是一輩子的陰影。
韓麗娜哭天搶地要殺了黎麥，韓家也表示絕對不會輕饒。
黎麥始終無動於衷，她只是在心裏默默地向幫助過她的人，一遍遍說着對不起。
每每閉上眼睛，她就會想起被帶上巡邏車時，季默馳對她說的那些話。
“後悔嗎？”
“不。”
“你會沒事。”
每次想到，黎麥都會不自覺地揚脣笑。
“你還笑得出來？”關在同一個房間的女生是個太妹，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她，“你該不會也是爲了男人進來的吧？被渣男迷惑心智了是不是？”
黎麥淺淺笑道：“只有他明白我在做什麼。”
“……花癡。”太妹不屑一顧，“男人最他媽靠不住。你現在在這裏，他人呢？能管你嗎？”
黎麥也沒想讓誰管，保持沉默不說話。
但就在當天下午，房間門外傳來說話聲，接着房門打開，看守出現在門口，身後還站着一個風采卓絕的男人。
小太妹看傻了，直勾勾盯着季默馳看。
黎麥也傻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黎麥，出來。收拾東西。”看守挺和氣。
小太妹難以置信地看向黎麥，見黎麥沒反應，胳膊用力杵她一下。
黎麥恍然醒悟，什麼也不問，轉身就去拿東西。
一看好像也沒什麼，連手機都上交了。
她踏出房門，聽到小太妹在她身後嚷嚷：“嘿，我又相信愛情了。”
黎麥揮揮手和她告別，緊緊跟在季默馳身後。
拿回上交的東西，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拘留所。
“季老師，”黎麥終於鼓起勇氣叫住前面的男人，“我要怎麼感謝你？”
她雖然不問，但她知道，要擺平這件事有多棘手。
她覺得謝謝兩個字已經不足以表達謝意，但她又不知道季默馳需要什麼。
季默馳站定，回身，看她的目光很平淡。
“不需要。”
“可是，我不能憑白接受你的幫助。我聽說，”黎麥頓了頓，“韓麗娜的爸爸是教育局領導，他們能放過我，一定是你想辦法了。我什麼都沒有，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做飯還可以……”
思來想去，也就這個優點了，但又很不切實際，畢竟季默馳也還是學生，要去哪裏做飯？
季默馳聽完，輕笑一聲，“給我做飯？你是拇指姑娘？”
“我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黎麥是真體會到了什麼叫“無以爲報”。
“那就以身相許吧。”季默馳淺聲道。
黎麥驚訝地擡頭，嘴巴微張，“啊”字呼之欲出，兩頰泛出粉色的兩團。
季默馳看她這模樣可愛，不忍心再逗她，恢復正常語氣。
“開玩笑的。”
黎麥長舒一口氣。
“你好像不怎麼喜歡我？”季默馳忽然問。
“沒有啊，怎麼會？”黎麥忙不迭否認。
“因爲，因爲太緊張了。”黎麥實話實說。
“還有呢？”季默馳循循善誘。
黎麥不吭聲了。
季默馳看着她的眼睛，“還因爲每次我和你說話，她們就會因爲這個欺負你，對嗎？”
黎麥猛地張大眼睛，那表情已經暴露出她內心的震驚。
季默馳表情嚴肅起來，聲音也帶着一種威嚴，“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情發生，你也不要因爲這樣疏遠我，聽懂了？”
他明明是在問詢黎麥的意見，可卻讓黎麥感覺到了壓力。
是一種必須聽命於他的壓迫感。
“聽懂了。”黎麥也不想再過那種生活。
一旦反抗過，她就有了底氣。
大不了魚死網破，她爛命一條，可以奉陪到底，反倒是那些大小姐們，受一點傷就像天塌了似的。
就在黎麥下定這個決心時，季默馳好像看穿她心思似的，一盆冷水潑過來。
“你的命比她們矜貴，別再做傻事。不然，我饒不了你。”
黎麥啞然，呆呆看着他。
季默馳點點她腦門，“你這次是我救回來的，要聽我的話。”
“哦。”黎麥無法反駁。
那天，季默馳請黎麥吃了西餐，黎麥怎麼都覺得應該由她來付賬，可她藉着去洗手間偷偷去吧檯結賬的時候，吧檯說已經付過賬了。
她小心翼翼地問賬單有多少錢？
她永遠記得那個天文數字，2980元。
一頓飯，喫掉她半年的生活費。
她心情沉重地走回餐位，都不知道該喫什麼了。
“不舒服？”季默馳將她盤子裏的惠靈頓牛排切好，重新放回她面前。
“沒有。”她不自然地笑笑。
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她和對面的男人之間有多麼大的差距。
“黎麥，帶你們這個班之前，我從來沒代過課。往後，我也不打算繼續當老師。也就是說，你是我的第一批學生，也是唯一一批。所有學生裏，我只看好你一個，你別讓我失望。”季默馳端起架子，拿出師長的口吻，“剛纔你不是問我要你怎麼報答我嗎？”
黎麥一聽，立刻豎起耳朵，表情極爲認真地等待下文。
“我要你考上榕大，別給我丟臉。這頓飯是我代課的工資，你吃了就當是答應了。”季默馳看出黎麥的心理負擔，繞了一個大圈，卸下黎麥的包袱。
黎麥堅定地點點頭，信了季默馳的話，“嗯！我會好好努力的，季老師！”
那天之後，再沒有人欺負她，而她也比任何人都拼命，最終達成和季默馳的約定。
往後的那段時光有多美好？總之黎麥每次想起，都會充滿希望。
那是無數次她身處迷茫和絕望時，拉她走出泥沼的光。
可她一直都不知道，當時季默馳是怎麼做到讓韓麗娜和家人放棄追責的。
時間久了，黎麥也不再執着於答案，總之她知道，是季默馳幫了她。
一路回憶不停，黎麥差點坐過了站。
今天對她也是個重要的日子，她入職後參與的第一個項目要開始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