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氣環繞周身，趕在趙謂風醒來前帶着樂天真躍上屋頂。
本該由着樂天真去玩鬧，順便立個威的周清，在此刻突然有些動搖。
居高俯瞰着趙謂風那緩緩甦醒爬起的模樣。
或許是實在太過相似，在這相似中更是有着些許不同的原因。
本來對於那些類己的人，周清從來都是厭惡到想要立刻殺了對方。
可在趙謂風的身上，周清卻是恍惚間，見到了些許同自己不盡相同的東西。
明明同爲穿越者，同爲被道韻影響，同爲有心求死覺得這人世滿是痛苦之人。
可對方現如今所過的日子，卻是周清曾幾何時最爲嚮往的生活。
命運總是如此弄人，比起如今這一身力量，這好似無窮無盡的自由。
周清心底始終還是渴望着，能夠有一個可以讓他歸去，讓他放下所有戒備的來處。
可現在，他卻只剩下了，這條名爲仙道的路。
往前望未曾有安身之處，就連死亡都已經被跨越，哪怕想要停下都已經是奢望。
回首，前世回不去了，這一世的家人更是再無誰人。
宛如一無根浮萍般，飄到哪裏算哪裏，卻又在還沒來得及休息一下的時候，便又被不知從何而起的風所吹起。
“謂風，怎得又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溫柔中略帶着幾分疲憊的嗓音自屋檐下方傳來，低垂視線看着那纖細柔弱中帶着雍容華貴的背影。
一個明明各種地方都不相似，可偏偏身上卻帶着同樣感覺的模糊身影。
漸漸自周清的腦海當中浮現而出，緩緩同那婦人的背影重合。
瞧着周清那微微顫抖的身影，原本就不是很想離開的樂天真輕輕伸出手，緊緊的握住了周清的掌心。
“我……沒事……”
感受着手心裏傳來的柔軟與溫度，周清強撐着扯了扯嘴角，側過頭露出了一個帶着些許勉強的微笑。
只不過那被樂天真牽着的手掌，卻是在此時情不自禁緊了又緊。
直握的樂天真都感覺手上刺痛，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周清這纔算是反應了過來。
其實周清一直都知道，修仙尋道什麼的其實一點都不適合他。
如果不是因爲可以長生？如果不是對於那些所謂世界意識們的恐懼，或許他根本就走不上這條路吧？
哪怕已經擁有了如今的力量，一個念頭便能夠決定大多數人的生死。
可即便如此，卻也還是改變不了他那一顆有些太過軟弱的心。
沒有什麼大道可以讓他去追尋，亦沒有那麼多血海深仇可以讓他去報。
對前路與內心的迷茫，從來都不曾在他的心頭消散過哪怕一分一毫。
想過去躲，試過去改變自己，但一切卻只會變得越來越糟。
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卻又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真是的，就算不會死，卻也還是會疼的吧？
那糟老頭子的話你聽聽就好了，何必那麼當真呢？
吶，這是娘給你做的新衣裳，趕緊換上！
不管怎麼樣，這件衣裳你可不許弄髒了，聽見了嗎？”
耳中聽着那院中傳來絮絮叨叨的話語，眼裏瞧着那趙謂風面上不同於此先的尷尬笑容。
一時間周清那早已不再落淚的眼眸，不知自何時起，早已熱淚盈眶。
面上的淚痕轉瞬化作靈氣消散，可那心頭被融開的，自始至終由那故作的堅強所編制的盔甲，卻是再難以恢復原狀。
曾幾何時早已忘卻模糊的記憶，雖然依舊不再清晰，但那模糊無比的身影，卻是牢牢的刻在了周清的心底。
自私自利，挾大勢行己心，各種各樣的陰謀算計，一切以利益至上。
不論穿越前後，周清放眼望去看到的都是這些。
誰人都是，就連照顧自己，就連活下去都已經拼盡全力了。
哪還有幾個人，還有餘力去管別人？
片面也好，偏執也罷，不論表面上僞裝的再好。
那人的本質爲何？所作所爲的目的又是什麼？
周清總是能夠一眼便看得清，進而再去選擇究竟是虛與委蛇，還是敬而遠之。
互相利用嘛，好聽一點叫做各取所需。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世人所稱道的都是圓滑處事，追求那所謂的雙贏。
沒什麼不好的，能利用你，是因爲你有價值。
若是連被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那纔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糟糕了。
都說笑貧不笑娼，唯有利益方纔是最爲真實與重要的東西。
善心？善心很值錢的，不信你到街上扶個老人看看？
只要你敢發善心，那麼對方房子車子，就連孫子結婚的錢就都有了。
做好人有什麼好的？那些好人那個不是生活拮据悽慘？
就算有被宣傳，被誇耀的，又有幾個還活着的？
又有幾個不是背景通天的？又有幾個是許久之後還被記着的？
不過是宣傳需要罷了，藉着你撈點利益。
至於那個好人之後會怎麼樣？
以後的生活是不是會變得更加糟糕？
誰管你啊？
善良意味着好欺負，意味着能夠佔便宜，意味着愚蠢。
先收了那份善意，讓自己先好起來吧，誰都是這樣過來的。
周清也是如此。
都說古代有俠義精神，有什麼所謂爲國爲民的俠之大者。
可他怎麼就從來都沒有遇到過？
哪怕是那個盡職盡責，非要抓了他才舒服的女捕快，說到底也不過是爲了自己而已。
對他付出善意的人也有，可那些傻女人們，又有幾個得了好報的？
先照顧好自己再說，不管怎樣，哪怕不擇手段先活下去再說。
周清一直都在這樣告訴着自己，哪怕還找不到方向，哪怕這個世界再怎麼糟糕。
先活下去再說，說不定就能遇到什麼好事呢？
哪怕身處絕望，依舊在雙眼迷茫的尋找着，那一點名爲希望光芒。
卻又在見到了之後，才發現那光芒是如此刺眼，如此炙熱。
竟讓他完全靠近不得，只想將對方也拉入同他一樣的漆黑深處。
偏過視線，偷瞧着身旁亦是有些心緒起伏的樂天真。
周清這才終於想起，他曾經也是個被人寵溺着。
恨不得讓自己滿身光芒的少年啊。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變成現在這樣了呢？這就是成長？”
口中如此呢喃着，還沒等周清想好接下來要做什麼，一道滿是暴虐冰冷的身影，便陡然映入了周清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