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灣西南某處無人踏足的偏僻近灘。
一輛疾馳着的黑色摩托帶着急促的剎車聲,從漆黑小道中兀然駛出,停在此處。
駕駛者穿着一身挺拔的漆黑皮衣,身形矯健躍下,摘下頭盔後黑色長髮垂散而出,底下襯出一張白皙柔稚的面容,不過十六七歲,神色卻在月色下如冷溶溶的雪。
少女擡頭望去,對岸便是無比繁華的不夜城東京,輝煌的霓虹燈浸染了整個夜色,隱約可以看到地標性建築物東京塔的輪廓,而眼下此處則如荒蕪的神棄之地,無人踏足。
她謹慎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灘邊那個由鮮血繪製而成的圓形法陣,直徑三平米,法陣內是一個填埋痕跡嶄新的土坑——
裏面已經埋着一個不幸被選爲祭品的屍體。
土坑上類似鳥居樣式的兩道小型的紅柱歪七八扭的立在上面,白麻搓成的小繩將其連接。
但這次卻與往常有些異樣。
法陣上被人惡作劇似的畫滿了塗鴉,作爲儀式重要部分的白麻繩斷了,上面原本貼着一張張符篆也被破壞。
少女看清了土坑上那亂七八糟的光景,有些疑惑地連通了耳朵上掛着的通訊器:
“有兩個消息,第一,我們來晚了,受害者已死。”
“第二,兇手佈下的祭壇被其他人破壞了,應該不會再有妖物的降生。”
通訊器裏傳來了一個緊張的男聲:“那就好,入江,你沒事吧?”
“那就好?”
入江雪繪沉默地盯着土坑,聲音平淡卻冷得沁人,“這次的受害者是我的同學,才十七歲就無辜地死了,原來日暮先生管這個叫做那就好麼。”
日暮澤英頓了頓,柔和地辯解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在擔心你的安危。你也知道,現在科裏的其他人都去解決淵堡投影的事件了,剩下那部分去追查無頭騎士了,而你現在的異能等級還太低,我怕你單槍匹馬遇到危險。”
“畢竟最近這一連串案件的幕後兇手,代號‘百物語’的邪道陰陽師,科裏對他的評判可是A級往上的。”
“我知道了。”
通訊器的男人似乎還想安慰幾句,入江雪繪卻直接掐掉了通訊器,走到了那座小型的祭壇旁。
她蹲下身,身形在夜色中那麼嬌小,她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喃喃道:“你是叫...蘆屋何年吧,班上最不合羣的那個男生。”
還是有些印象的,雖然沒說過話。
突然,她似乎回想起了什麼,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等下...蘆屋?這個姓氏...難道是那個已經消失的陰陽師家族的後代?”
正在這時,遙遠的東京夜空中,有一道雄壯響亮,類似駿馬吼叫的嘶鳴聲長長響起。
她擡頭望去,有一個騎着漆黑駿馬的身影瀟灑閃過了此間夜色,那身影瀰漫着遮天蔽日的黑霧,遠遠看去猶如黑雲壓境。
他的後方,一羣叫苦連天的,穿着制式作戰服的身影在窮追不捨。
還真是一如往常,歌舞昇平的京都,羣魔亂舞的京都。
“放心吧,我會給你報仇的,連着其他人的仇一起。”
“無頭騎士也好,邪道陰陽師也罷,還有那些血族、妖魔、異獸...我會把這些怪物,統統斬殺。”
少女站了起來,面容還是那一片冷溶溶的雪色,好戰的血色在她眼中一閃而過。
她轉頭走上黑色摩托車,暴躁的發動機聲轟然而起,轉眼便消失了夜色之中。
偏僻無人的近灘又恢復那副死寂的模樣,海面上漆黑的海水波光粼粼,泛着深邃的幽光。
大約半小時後。
一輛破舊的麪包車咔哧咔哧的開了過來,似乎駕駛者是個很不着調的老手,竟然用這輛車完成了一個角度刁鑽的漂移,幾乎緊貼着停在了那個土坑旁。
一大一小兩個光頭。
穿着樸素的白色僧袍。
月色一照,光頭晶瑩剔透。
不過從他們臉上偷偷摸摸,且不怎麼聰明的表情來看。
實在是無法把他們和僧侶這樣嚴肅正經的職業聯繫起來。
小個子和尚問道:“是這裏沒錯吧?”
大個子和尚答道:“我看看藏寶圖,沒錯,就是這裏。”
“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這可是從大師兄那偷來的,屬於德川家康的藏寶圖!聽大師兄說,那老烏龜可是把做了一輩子將軍,坑蒙拐騙,豪取搶奪,姦淫擄掠來的金銀財寶都藏在了裏面!”
“我的意思就是這個!德川家康怎麼可能把他的寶貝就藏在這個土坑裏!”
“來都來了,不試試怎麼知道!”
“可是你看看,上面還畫着這樣一個鬼符畫,不會鬧鬼吧?”
“這恰恰說明了這坑裏面確實埋藏着寶貝!”
“原來如此!”
“別廢話了,趁着大師兄去夏威夷宣揚佛法,我們趕緊把他值錢的寶貝都偷走,然後遠走高飛!”
“哼哼!讓他後悔,後悔一直以來對我們非人道的欺壓!”
於是兩個光頭從麪包車裏各拿出了個鋤頭,幾乎是同步的往手上唾了兩口唾沫,然後舉起鋤頭,鉚足了勁準備向土坑開挖。
這時,那寂靜無聲的土坑上嶄新的泥土,突然詭異的鬆動了兩下。
兩個舉着鋤頭的光頭驚住了,各自吞了一口口水。
“怎,怎...怎麼...回事!!!”
“我,我...我去...問誰!!!”
土坑又動了兩下。
“見鬼!...怎,怎麼...怎麼辦!”
“不會...不會是德川家康...顯,顯靈了吧!”
他兩就保持着高舉着鋤頭,高昂着頭,腰力很好的姿勢一動不動,牙關顫抖的看着這個土坑上的動靜愈發的激烈。
“如果真,真...是德川家康的鬼魂...怎麼辦?”
“我他媽...問誰啊...”
正在兩人結結巴巴的談話間,土坑裏突然“砰”的一下,一隻髒兮兮的手就這樣從土坑裏伸了出來。
兩人震驚了,兩個鋤頭哐哐掉在了地上。
緊接着,這隻手往周圍開始扒拉,同時土坑裏面那玩意似乎也在激烈的往上掙扎,伴隨着土坑一陣陣的鬆動...
一個腦袋從土坑裏面鑽了出來。
三個人就這樣面面相窺。
場面一度保持着一份詭異的安靜。
最終,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噗通兩聲跪在地上。
他們痛哭流涕的齊聲道:“德川家康爺爺,饒了小的們吧,小的只是路過啊。”
小的那個身影還補了一句:“您要喫就喫他啊,我身體還在發育,沒什麼肉的!”
死而復生的“德川家康”第一個動作是撇掉自己嘴巴里的泥,“呸呸”了一聲,其實他看起來略微有些迷茫,但被泥土覆蓋看不清神色。
而聽完這兩人的談話後,“德川”眨了眨眼,確實有些爲難地挑剔起他們。
“這個確實...瘦了點啊,但是胖的又...有點太油。”
兩人相視一眼,面露喜色。
“但是,安心西路。”
“德川”髒兮兮的面容上露出一個天真大方的微笑,“本大爺餓了,也是不介意將就一下。”
“爲你們的榮幸而歡呼吧,成爲本大爺歸來的第一道正餐,大個子裹小個子,啊,正好是壽司嘛壽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