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這樣，老人還是有所察覺地轉過身來，指了指一旁待客用的沙發。
“坐吧。”
欒初陽坐在沙發上，發覺每一個沙發旁都擺放着一個紫檀木打造的小型書架。
“阿欒，我這麼叫你，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會。”
楊老拿起茶壺將一杯紅茶擺放在欒初陽面前，欒初陽雙手接過。
“嚐嚐我的手藝，這可是桃子教我的，別看她那時候小，懂得可不少。”
老人眼底的憐愛不加修飾，話語之間都流露出自豪。
“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欒初陽坐在沙發上，眼前的老人和他聊着一些家長裏短，遲遲不說把他喊過來的原因。
他不是傻子，如果真的是說一些家長裏短的話也不至於不讓楊衍和喬聿進來。
“阿欒，你不像你父親。”
楊老放下手中的茶杯，他沒有拿起手旁的柺杖，雙手背後緩緩地起身。
欒初陽眼底一抹暗色劃過，抿緊了脣角，碎髮被帶動，張揚的耳釘裸露出來。
“你的父親，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也是一個狡詐的獵手。”
楊老背對着欒初陽，欒初陽即便沒有看到他的神情但是在話語之間可以聽出來這並不是在讚揚他的父親。
“我這麼說，你不會怪我吧？”
楊老慈祥地眼神落在欒初陽的身上，看遍人間風花雪月的眼睛，明亮又犀利。
“正因爲你不像你的父親，我纔敢賭一把。”
“賭什麼？”
欒初陽手指蜷縮，聲線低沉。
楊老大笑，笑聲爽朗。
“年輕人，還和我這個一隻腳進棺材的人打啞謎嗎？”
楊老步履蹣跚，手扶着辦公桌上，從抽屜中取出了一個文件。
“不用我說，你也明白我在賭什麼吧。”他雖然人老了，但是眼睛不老，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
“這是。”
欒初陽結果了文件夾，裏面夾着一份合同。
他驚愕地擡起頭望向楊老，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可以拒絕。”
楊老揚揚眉毛，等待欒初陽的回答。
欒初陽手指摩挲着這份合同，桃花眼中的眸子像是潭水蕩起漣漪，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楊老觀察着欒初陽的表情，像是孤獨許久的孩子被賞賜了一顆糖果，久久不能平靜，驚喜又不知所措。
他再一次確認，他選對了人。
“不，我同意。”
楊老將手中的鋼筆遞過去，欒初陽接過後想都沒想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名正言順站在桃子身邊的機會，他不會放棄，也不能放棄。
“阿欒，以後桃子就拜託你了。”
楊老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張揚不羈卻給人足夠的安全感。
“榮幸至極。”
他嘴角噙着一抹難以掩蓋的笑意，低沉的嗓音像是打碎了酒窖之下的紅酒，醇厚醉人。
“阿欒，一起下去用晚宴，今天你可要陪我喝上幾杯。”
“小輩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如同親祖孫一般，一同走出了書房。
書房的桌子上，燈光柔和打在那分合同書上，‘私人保鏢聘用合同‘八個字，白紙黑字格外明顯。
.....
薔薇花纏繞在柵欄上，白色的鞦韆因爲風的緣故，輕輕晃動着。
不遠處的茶几上擺放着精緻的甜品，甜品都是草莓系列，粉紅的桌布襯托着粉紅色的草莓格外誘人可口。
“哥哥，哥哥，你陪我盪鞦韆好不好。”
女孩穿着白色的洋裙，眸子是罕見的瑪瑙色，像極了童話中的公主。
“不可以，太危險了，每次你都會摔下來。”
男孩同樣的白襯衫，單膝下跪蹲在女孩面前，鳳眼中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
女孩抱着男孩的胳膊撒着嬌，男孩眼底軟成一片，寵溺道：“真是拿你沒辦法。”
“桃子，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蕩了。”
女孩手指握上鞦韆，笑意盈盈道：“準備好了。”
“開始咯。”
風吹起了她白色蕾絲的裙襬，像是天邊飄起的雲朵，風迎面而來。
鞦韆越蕩越高，高得不見腳下，高得四周只有一片白茫茫。
“哥哥，哥哥，哥哥？”
她睜開眼睛，只有不見底的高空，周邊一個人都沒有，她慌了，四處喊着：“哥哥你在哪，好高，桃子有點害怕，不想玩了，哥哥你在哪裏？”
風變得凌厲，吹歪了鞦韆，繩索忽然從她手指間滑落，她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墜落。
“桃子，桃子，醒一醒。”
女孩睜開眼睛，額頭上冒起了細汗，杏眼圓睜，慌亂地像只受驚的小鹿。
“做噩夢了嗎，不怕，二哥在這裏。”
男孩輕輕把女孩擁入懷裏，柔聲安慰着，用手帕輕輕擦拭着她額頭上的冷汗。
女孩擡頭對上男孩的眼睛，一雙勾人心魄的狐狸眼，裏面情深似海。
她委屈地紅了眼眶，杏眼涌起了霧氣。
男孩捏了捏女孩的小臉，寵溺道：“不哭，哭花了臉畫出來的畫像可不好看了。”
這時，一個拿着畫筆的男人進來了，身旁站着一個管家。
“少爺，畫師來了，可以開始了嗎？”
男孩仔細地擦拭了一下女孩的臉，上挑的眼尾笑起來格外迷人，他道：“可以開始了嗎，我的公主殿下。”
“嗯！”
女孩白嫩的臉像是被染上了紅暈。
男孩站在畫師身後，看着畫師一筆一畫地勾勒着女孩的輪廓，眼底深處暗藏着無盡的貪戀。
“桃子，閉上眼睛。”
“好。”
女孩如實招做，閉上了眼睛。
時間隨着耳邊的鐘表聲一秒秒過去，卻遲遲等不到男孩的聲音。
“二哥，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沒有人迴應她，她不安地攥緊了手指，一股清涼的觸感從她指尖傳來。
她睜開了眼睛，四周是一望無際的海，海面清澈得足以映照出她的模樣。
她站在一條筆直的路上，不見盡頭不見迴路。
“大哥，二哥，你們在哪裏？”
聲音傳盪出去沒有迴響，她順着這條路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眼前。
薄霧繚繞讓她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她步步向前，終於，她看清了。
“你是...”
女人溫柔的手指輕拂着女孩的臉，她們的容貌驚奇地相似，只不過女人看起來更加溫柔，更加細膩。
女人的身後站着兩位男孩，他們的眼神如出一轍，溫柔寵溺。
“桃子，回去吧。”
女孩不解問道：“回去？”
女人點點頭，溫柔的聲音像是溪水潺潺“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誰，誰在等我？”
女孩緊緊抓住女人的手指不肯放開，淚從她眼中涌出。
她也不明白爲什麼要哭，但是悲傷像是要將她淹沒，有一種直覺告訴她，如果她放手了就再也見不到了，喉嚨痛到窒息。
“不要走，沒有人等我回去，我只有你和哥哥們，不要拋下我。”
“不，有人等你。”女人搖搖頭否決了女孩說的話，她手指向女孩的身後，示意女孩回頭。
一雙溫暖還帶有繭子的手抓住了女孩的另一隻手，女孩回過頭，撞進了一雙深邃的桃花眼中。
女人抽出自己的手，雙手抱着女孩的頭，蜻蜓點水般吻在了女孩的額頭上。
“這些年，辛苦你了，我的寶貝。”
“桃子，下次再見了。”
男孩跟在女人的身後，他們的背影逐漸遠去，女孩伸出手。
明明觸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