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徵西記 >第32章 名聲(二)
    不用猜,蒂娜看到她的畫像被畫家加了一隻手,被拍成相片放在《幽默畫報》上: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無端端的多出一隻手,看着着實相當的驚悚,活像個小丑,蒂娜深受刺激,又羞又急,又驚又怒。

    當初讓報社工作的好友幫忙操刀下黑手,抹黑鄭徵西,她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起碼她還拉了個人來當遮掩呀。沒想到鄭徵西這個死丫頭出手這麼狠,不按常理出牌,連問都不問就反擊,在她的畫像上籤上自己的大名,直接發給另一家雜誌社。

    認識她的人,一看就知道這幅和相片一樣真實的畫像是她本人——如假包換。

    絕不能讓蒲郝莉買走她的畫像。蒂娜想了一夜也沒想出好辦法,不過她能屈能伸,決定寫信給鄭徵西道歉,表示願意以原價把畫像買走,讓她派人把畫像送到府上。

    鄭徵西讀了蒂娜的信後,輕輕一笑,在沒看到支票和現鈔之前,她絕對不會把能換成錢的畫像送出去。

    到了第二天上午,蒂娜才輾轉聽說了三隻手的寓意,那叫一個羞憤交加,她簡直要發狂,實在吞不下這口氣:當初城裏的流言蜚語瘋傳二女爭一男的時候,她不怕被人家說——因爲她是個勝利者。

    現在,蒂娜知道她成了笑話。鄭徵西鬧出來的笑話,讓她淪爲倫敦人的笑柄。

    上一封信不知道送到了沒有,緊要關頭蒂娜忘了父親的諄諄教誨:在盛怒之中不要輕易做任何的決定。蒂娜腦門一熱,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寫了一封信,辱罵鄭徵西,言辭極其難聽,還說她就像傅滿洲一樣邪惡可怕。

    這個比喻就太過份了。

    傅滿洲是英國作家羅薩斯在清廷滅亡那年創作的小說中的反面人物,深受那些有種族歧視傾向的西人的瘋狂追棒。

    羅薩斯本人非但有相當嚴重的種族歧視,而且還患有妄想症,他把傅滿洲描繪成一個面相陰險的瘦高黃皮光頭,同時又賦予他極高的智商,是一個從劍橋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和耶魯大學3所大學畢業的天才博士。傅博士不僅通曉各國語言,還是個科學家,而且擅長東方巫術——總之無所不能,但是作惡多端、邪惡透頂。英國人嚇唬哭鬧不止的小孩子,只要一提及“傅滿洲”這個壞博士的名字,那可是比說“警察來了”管用多了。

    可見這個傅博士邪惡和陰狠的形象是多麼的深入人心!

    鄭徵西把蒂娜的兩封信一起發給報社,並將她罵人的話配上一張圖,命名爲:虛僞的淑女,又登了出來。

    談畫眉這陣子也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這地球上的女人顯然是好的壞的什麼樣的都有,好各有各的好,壞起來,她們想的、做的都一樣一樣的嘛。在徐家看到畫報,談畫眉直呼過癮,心情十分痛快,特意把鄭徵西喊過去朝拜。

    徐知覺說,“這個蒂娜,聰明點兒就老老實實的認栽,憋着在家裏呆,過陣子再出來!再鬧下去,她的名聲真的要臭大街了。”

    “總要憋得住纔行啊!蒂娜哪像是個肯喫虧的人呢。”鄭徵西呵呵一笑,覺得蒂娜可能還有後招,她不得不防。

    談畫眉接過話,不客氣的說:“不肯喫虧,又技不如人,活過月了吧。”

    “就是,我看她還沒醜夠!”徐知覺向來不喜歡像蒂娜這種自以爲高人一等的洋妞。

    “還是咱媽說的對,這人啊——最緊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連近來不大出門的徐知醒也蹙眉,掃了一眼畫報上的畫像。

    徐知覺不禁要懷疑蒂娜的智商,“人類不是早就發明了電話麼,她還接二連三的寫信侮罵帶威脅,她那筆桿子倒真成了刀——活生生的把宰割她的屠刀遞到賽琳手裏!”

    “她這叫現身說法,用血的經驗和教訓教育同類如何與同類相處,真是打臉了,教精了別的女人,她以後哪還有那麼好混?”

    3個女人一臺戲,徐家廳堂的坐着的可不止3個,大夥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

    一個接一個的意外,讓蒂娜徹底傻了眼,找人抹黑鄭徵西之前,她自作聰明的認爲以後就算鄭徵西知道了,頂多會質問她,是不是她做的,她當然不會承認,事情肯定會不了了之啊;寫信臭罵她的時候,想到她被罵的那麼難聽,還不躲在廁所裏哭,拿出去給人看多丟人——她的目的是讓鄭徵西喫暗虧,結果人家直接讓她喫明虧。

    立之對女兒這樣的鬧法稍有不滿,她不像鄭寶安那麼護短,但也沒有刻意的批評她。

    知道鄭徵西聽不進去,立之向來不愛在女兒耳邊絮絮叨叨,整些沒用的惹她不高興。

    對於洋人和華人這類的掐架事件,孩子爹那麼低調的一個人,也不願意看到兒女們有理還服軟。他總是說:“惡人像彈簧,你強他就弱,你弱他就強!”

    何況又有些功夫傍身,鄭家的孩子從小就不怕事。

    晚餐的時候,立之對鄭徵西說,“明天下午你阿爸就要到倫敦了。”

    鄭徵西歡呼一聲,“耶!又一年沒見着阿爸,我真想他!”

    “最近城裏的流感傳染又開始嚴重起來,好在學校已經放寒假了,咱們最遲明天中午就動身去鄉下住一陣子,城裏的房子得騰出來,你阿爸剛下船,讓他先在這裏隔離一週,再去鄉下和咱們匯合。”立之溫聲慢語的說出她的計劃。

    “阿媽,沒那麼誇張!”鄭徵西不樂意,她想留在城裏等父親回來。

    “小心無大錯,還是注意一點好。”原則問題上,立之不肯讓步。

    第二天中午,立之和徵西收拾好行李,搬到倫敦郊外薩里鎮的鄭家莊園。

    倫敦郊區不少保守而謹慎的村莊和小鎮由於實施了有效的隔離,竟無一感染。

    鄭寶安在南肯辛頓住下來後,過了兩天,方承越同鍾和也帶着各自的侍從跟着住了進來。

    唐大同則住進了徐公使的宅邸。

    於督軍那邊也給徐公使發了一封又一封的電報,請求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接待他的兩個兒子。

    近在眼前的聖誕節反而使徐公使感到這個冬天的暗涌,倫敦這陣子恐怕不會太平。

    上位者在海外的一舉一動,將會直接影響到國內的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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