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徵西記 >第31章 名聲(一)
    鄭徵西的心猛地往上一提,卻又恰到好處的笑了笑,“那就勞煩史先生引見!”把頭一偏,歪着腦袋看着金昆廷,這人又一副乖孩子的模樣。

    自幼只怕在父親面前玩一些陰謀詭計,感覺他的眼睛就像照妖境,一切的把戲無法無法遁形。其他的男性,上到爺爺、叔叔們,再到哥哥們,從小在他們面前撒嬌打滾發狠等練習各樣身手,以期達到目的,對異性的瞭解和相處的經驗主要來自家裏的這些男人。

    唯獨拿不住像父親那樣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比如方承越。

    至於金昆廷,鄭徵西自認爲對付這個情緒管理有裂縫的男人還是不成問題。

    他們又換了一張大一點的桌子。

    一番簡單的介紹後,鄭徵西也不繞彎子,直呼其名,直接問道:“聽史先生說你認識羅素!”她盯着金昆廷的臉,不肯放過他的表情變化。

    一副逼問的口氣。

    比起她的美貌,她的氣質更吸引人,眼眸明亮銳利,卻又帶着不羈。

    金昆廷的眼神一縮,又來了,這個渾身是膽的頑劣少女一點也沒變,惡的時候也很惡。又用這種惡狠狠地目光看着他。他迎上她的目光,“我剛到倫敦,人生地不熟,一個去過日本的英國朋友介紹了我認識他的,月初我們見過幾面。”

    鄭徵西沒看出破綻,“那你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哪裏?什麼時候?”

    “是在麗思酒店的地下舞廳,聽說過第二天,鄭小姐也出現在那裏。”被鄭徵西像餓狼一樣的盯着不放,金昆廷感到莫名的煩躁,希望她能夠分心,不然以她的敏銳,可能會發現他在撒慌——還不到他說實話的時候。

    這話是金昆廷用中文說的。

    這個貌似很沉穩的姑娘果然臉上掛不住了,清麗的面孔一紅,瞪着他,“我沒問你這些!”

    “您問我時間和地點,難道我答漏了嗎?”

    “你——”

    “您放心,我不會告訴令堂大人!”金昆廷一本正經的鄭重承諾道,故意忽略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又好心好意的提醒她,一口京腔偏又說的慢,“我還聽說,有人想拿鄭小姐半夜和男士外出這件事情來做文章,是想敗壞您的名聲還是別的什麼目的,還請鄭小姐明鑑!”

    金昆廷看看了旁邊抓耳搔腮的史本杉,一臉茫然的蒲郝莉,惡作劇的笑了,“您瞧,把他們給急的,咱們比他們多懂一門語言,就是這一點好!”

    “哼!自大!不知所謂!”

    “我剛剛要是用英語講,您還不把我給吃了!”

    鄭徵西一動不動的看着金昆廷:很孩子氣的一張臉裝的一派天真,這副略顯無賴的表情,就像她對付她母親立之一樣,突然就忍不住笑了,一開始還忍着笑的無聲無息,後來乾脆笑出聲音。

    “史先生,你這個朋友,真是有趣!”鄭徵西看到桌邊兩個正在圍觀的人,很快就收住笑,對史本杉說。

    “啊哈!”史本杉顯然對這個解釋並不滿意,精明的眼眸從金昆廷轉向鄭徵西,不着痕跡的循循善誘,“說來聽聽!”英國式的那種曖昧勁兒盡在一眸一笑間。

    儘管在華夏生活了10來年,但史本杉卻聽不懂那門古老的語言。再說,何止一種呢,各個地方都有方言。所謂的官話,就是北京城爲代表的北邊一帶。嶺南和江南的腔調和發音更是南轅北轍,雞同鴨講。

    史本杉學的最像的是“馬馬虎虎”這4個字,人們問他對事務、食物,甚至對尋常美人的看法,他全以馬馬虎虎迴應,以不變應萬變,又顯得特深沉,特能唬人。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他也看出鄭徵西多少有點持靚行兇的味道,金昆廷好像也喫她那一套。他們似乎很快就談妥了,金昆廷答應帶她去見那個介紹羅素給他認識的朋友。

    鄭徵西但笑不語,故作糊塗。

    金昆廷對鄭徵西說:“在下當您這是在讚揚!”見她顧左右而言他,也會心一笑。

    她沉思的樣子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是那個和她跳舞的男人讓她心神不寧麼!

    金昆廷一念至此,就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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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大同一大早去見英國的華工代表,外出快一天還未回酒店。

    方承越同鍾和也學着同倫敦人一樣,在傍晚的歡樂時光溜達到酒吧裏喝點小酒。

    3個年輕男人坐在他們旁邊,圍着《幽默畫報》上的一幅漫畫,開始討論一樁桃色新聞。一個帶眼鏡的本地男人,聲音有點大,提到一個新近在西方畫壇崛起的東方女畫家:鄭賽琳,說她捲進兩個倫敦名媛之間的廝殺。

    方承越同鍾和的注意力全被吸引過去了,方承越還顧忌着形象,怕被對方察覺,仍然正襟的坐定,只是豎着耳朵聽着。

    鍾幫主沒那麼講究,他把一隻胳膊支在桌子上,手撐着耳腮,只差沒把半個身子的重心託付給桌子上的那隻胳膊。

    “你們看,這是蒂娜·克拉克的畫像,上面畫着三隻手。右下角籤的是鄭賽琳的大名。”

    “爲什麼要給克拉克小姐畫三隻手?”

    戴眼鏡的男子說,“這三隻手不就是賊麼——偷人家的賊。”

    “這和蒲柏小姐有什麼關係?”

    “你那時候在戰場,不曉得城裏的事情也能理解。”戴眼鏡的男人體諒的說,一看就是因爲身體條件不達標纔沒選上前線的貨,長了一張八卦的臉,“今年夏天,克拉克小姐偷了從浦柏小姐的男朋友,那陣子,倫敦人都在討論二女爭一男的緋聞,說名媛的喫相也難看,看到英國男人死傷殘烈,生怕將來嫁不出去似的,直接走捷徑從朋友手上搶。”

    “既然是半年前發生的事情,爲什麼現在又翻出來,炒剩飯?”另一個聽了,有點兒意興闌珊。

    “柯拉克小姐找鄭小姐幫她畫肖像畫,結果她不肯收貨,強迫畫家把她畫的更美,惹怒了鄭小姐,決定把畫像賣給浦柏小姐……”

    “從這張畫像的相片來看,畫家可以說準確的捕捉到柯拉克小姐臉上最動人的瞬間,而且在畫布上展現出來。”其中一個見過蒂娜尊容的男子中肯的評價。

    “浦柏小姐買了那幅畫嗎?”

    “不太清楚,畫報上也沒寫。”

    “說一半,留一半,太掃興!”

    又談到將來的前途,有一個要返回學校,另一個打算去遠東……他們的聲音漸漸低下來。

    鍾和吸了一口氣,感嘆道:“這個小丫頭,還挺能鬧騰的。”

    方承越沒搭腔,一言不發的站起來,走了出去。

    “等等!方五,你急急忙忙的要去幹什麼?”鍾和在後面一路追趕。

    出了酒店的大堂,方承越不帶拐彎兒的奔向報刊亭,挨個翻報刊雜誌裏面的內容,直到翻到那幅題名爲《三隻手》的畫像。

    旁邊配的內容不多,還不如剛剛戴眼鏡的男子解說的詳細精彩。

    覺察到報刊亭的老闆一臉的不高興,大概嫌棄他剛剛光看不買,方承越付了雙倍的價錢,拿了一本《幽默畫報》。

    鍾和見方承越已經看完,把報刊卷在手上,心事重重的踱着方度往回走,就從他手中把報刊抽出來,看到了那幅由鄭徵西簽名的《三隻手》的畫像——她的名字和姓都是C開頭。鄭這個姓氏在廣東話的發音裏,和承越的“承”相同。

    “還以爲你不急!人家一有風吹草動,你就坐立不安。”鍾和望着方承越的背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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