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徵西記 >第115章 搞風搞雨
    返回住處的時候,天上飄起了雪。方承越和常普準備先喫一頓簡餐再出發去恰克圖。昨天已經和何曙光接上頭的兩名下屬也從東庫倫趕了過來,交待他們向五少彙報了五少奶奶的行蹤,他會沿路做一些記號。

    雙方的近侍們都退下之後,常普纔開始怪罪方承越在李專員面前把他推出來,擱在火架上烤。

    爲什麼不找個理由遮掩一下呢,方承越直接了當的對李星宿解說他是陪常少帥來庫倫找他的未婚妻,這讓常普覺得臉上掛不住。

    “本來嘛,千里迢迢冒着雪來到這裏就爲了一個姑娘。在外人看來,只能說明常督軍最看重的少帥沒有政治野心,不愛江山只愛美人,所以不堪大用、殊無可慮,比外界評論常少帥恃才傲物的傳言有過之而無不及,這難道不是你和常督軍的目的麼?”方承越面容冷峻看着常普,理直氣壯地發問。

    至於外人怎麼猜,只要看透不說透、面子上過得去說行了。虛實結合、聲東擊西都是政客慣用且行之有效的手段。

    想了想方承越退出軍界又隱婚的操作,常普白了他一眼,“那你呢?比起我們中原常家,南邊的方家更讓北邊那些狼虎窩子裏的老大們忌憚吧,你們寶安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方督軍還霸佔了南海領域,當年又有華僑領袖鄭公給你們加持,由他動員莫大人說服北邊那位點頭,才讓兩邊政府同時發全國通電承認你們是自治區……”

    “我是一個商人。”方承越耐心聽常普講完,一本正經地陳述事實。

    常普頗爲不忿的從鼻孔裏哼了一聲:“那也是個奸商!”

    方承越一聽之下盯着常普,冷冷哼了兩聲微微一笑,不鹹不淡的警告道:“你小子說話之前先經過大腦,想想候小七在誰手上!”

    在嶺南人的眼裏,無論男女結了婚才能稱爲大人,過年時是要往外派發紅包的,到了30歲沒結婚出門還能討要紅包。

    結了婚的方承越理所當然的認爲自己是大個仔,自然把常普當做一個尚未成家立業的小靚仔來看;結了婚的方承越此時掌握了話事權,因此很有優越感。

    這一招果然有效,常普聞言立馬噤聲,沉默中放下碗筷溜進了他的房間。

    望着常普的背影,方承越整不明白他這才見過人家姑娘一面,至於這麼沒她不可麼。感情上的事情,還真讓人費解。

    幸好去年這個時候,徵西沒有強烈反對這門親事,或是來一出離家出走,不然他也要走一條和常普一樣的路——迎難而上。雖然方承越心裏也明白:和他從訂婚到結婚,徵西一開始並不是很樂意,但她絕不忍心讓她父親失望,她母親再婚也讓她急於擺脫她的管控……他不過是出現在正確的時間點上……

    可如今這婚雖然結了,總覺得她還未完全向他敞開心扉。

    想到這裏,方承越閉上眼睛,輕輕吸了一口氣,把一條冰冷的溼毛巾往臉上一蓋……

    簡單梳洗了一番,方承越注意到這個佈置精巧的四合院隨處放着茶瓶、茶罐、茶甕、茶匣、茶櫃等之類的擺件,喊來何曙亮一問才得知這棟房子的業主姓班,班家不但壟斷了外蒙的茶業,也掌握了本地一半以上的貿易,祖上是開闢南起武夷山、北至恰克圖的萬里茶路的晉商之一,後來生意越做越大,班家又在山西開了好多錢莊。這處宅院平時空着,只用於班家後人偶爾到此視察業務或憶苦思甜的一個落腳點。

    何曙亮的父親早年給班家運送過物資,所以他認識班家的少東家班澤。

    還以爲自家主子對這棟臨時的住處不滿意,何曙亮一顆心提到嗓子眼,戰戰兢兢地解釋說,這已經是他能在庫倫借到的最好的一棟宅院了。

    見方承越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何曙亮才把心放回肚子的。

    出了班宅,外面已停了十來輛加厚輪胎的軍用卡車在等着。

    方承越大步走到最前面的一輛新款道奇旁邊,快速看了看車子的狀況,打開車門跳上駑駛座,常普跟着坐上了副駕。

    回頭看了看後面浩浩蕩蕩的車隊,常普深感意外:“方五,這是有備而來呀,把這一車隊的人馬弄到交通不便、禮俗不通的地方,怎麼着也得要個把月的功夫籌備吧,還以爲你這一年多光在忙着悶聲發大財呢,現在看來,你的兵馬也沒閒着嘛。敢在李星宿那個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搞風搞雨。你,你這種人走到哪裏果然都是個大麻煩!”

    方承越只顧專心開車,聽了常普的話,一言不發的朝他笑了笑。

    “外人總說方五少冷心冷肺,我看你倒是癡情的很!”

    “比不上常少帥。”

    “來庫倫前,我想着候小姐沒有家人在身旁給她壓力,也許能問出她的真實想法。如果她當面拒絕我,我絕不擋她的路。你就不同了,不但萬里追妻,還愛烏及烏,爲了自家女人的閨蜜,誰能想到一向低調的方五少居然肯拋頭露臉,千里迢迢來這裏玩英雄救美。”常家地處於時局相對穩定的中原,南北貫通、承上啓下,情報系統當然也不差。

    方承越打斷常普:“別亂用詞彙!”

    常普撇了撇嘴,又好奇的問道:“你當姓李的是死的啊?人家有兵在庫倫的,你就不怕他告你簪越,或是用大炮把你給轟出去?”

    “怎麼,嚇倒你了?”方承越的眼睛看着前方,這次頭都沒扭的甩給常普一句。

    “我有什麼好怕的。”常普當然不承認,“天蹋下來,還有你這種膽子野又個兒高的頂着吶。”

    一邊開車,一邊單手抖出一根雪茄,常普見狀,立馬湊過來給方承越點菸。

    默默抽着煙,過了半晌,方承越才說:“你以爲老李是喫素的?他搞得定胡和魯那匹野狼?”

    常普一愣,哦了一聲:“敢情你們暗通款曲竄通好啦。”

    這番話又招來方承越貶薄,怪罪他輕言亂語,常普裂嘴一笑,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他自認爲也是個持重的人,方承越顯然比他更沉穩,總覺得他的行事風格比那些政客老油條還要滑頭。

    現在局勢這麼混亂,他不想趟渾水,眼下卻又身不由己,鬼使神差的跟着方承越來到這裏,常普有些擔憂的說,“日本近日悄悄在東北境內增兵,也不知道怎樣跟那邊的督軍畫的大餅,竟得到了默許,日本兵已經到了滿州里,企圖把內蒙外蒙建成一個滿蒙國,不曾想緊要關頭,一向支持宮崎翔的活佛突然改變主意,主動放棄了自治。聽說外蒙內向,外蒙的民族英雄胡和魯反抗最爲激烈,還殺了駐庫倫的官兵,他跟日本人是一夥的,咱們的立場——”

    “胡和魯怎麼可能他們的擺佈!他在唱雙簧彈,最近身邊一個親信當了叛徒,把他喫倭子的飯,卻反人家的碗的真相告發了,倭子知道後自然不會給他留活路,外蒙的喇嘛和王公們也都想讓他永遠消失,胡和魯的前面只有死路一條。”

    “不是傳說他逃出外蒙了嗎,白俄出面呢?”

    “胡和魯現在像只喪家犬,東躲西藏,他不敢進內蒙,聽說昨天又被白俄中將翁格里逼回了恰克圖……他大概沒想到他娶了尼娜,卻成了翁格里的情敵,那姑娘從小認識翁格里,說來也巧,胡和魯和翁格里都是同時期從聖比德堡的軍校畢業……爲了尼娜,昨天翁格里給胡和魯下了決戰書,兩人今天下午會在城外決戰,我們趕得及時,還能幫胡和魯收屍。”方承越儘量長話短說。

    常普聽了覺得很震驚,“你那麼肯定他會輸?”

    “他身上有傷。”

    兩人漸漸沉默下來。

    粗惡的爛土路越來越難走,一路上與泥漿、深深淺淺的坑窪相伴。車子顛簸得厲害,方承越開車又快……快到恰克圖城外的時候,遠遠的看到空曠的天地間忽然多出來一羣人,場面似乎沒想常普想像的那般混亂。

    方承越的車仍然開在最前面。越開越近,終於驚動了那一羣人,他們朝駛過來的車隊行注目禮。

    方承越一眼從人羣中看到鄭徵西。

    常普也從人羣裏找到了候完璧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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