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苒——”身後有聲音在喊她，任苒聽得後背發涼，她不用回頭都能知道那是凌呈羨。
可他怎麼會在醫院呢？
凌呈羨顯然還不確定那是不是她，畢竟她的背影看着都變了，要不是厚厚的長外套撐着，她恐怕就剩下副骨架了。
“任苒？”
如果真是她的話，凌呈羨想不通她爲什麼會在這個醫院。
任苒看到前面不遠處就是洗手間，她儘管無力，卻還是加快了步子。
走到門口時，她差點跟出來的人撞上，任苒說了句對不起，就擦着對方的肩膀進去了。
夏舒雯看到了凌呈羨的身影，她退回洗手間內，看到旁邊站着的女人，儘管捂得嚴嚴實實，但她還是認出來了。
“任醫生。”
“不用這麼稱呼我，我現在已經不是醫生了。”
夏舒雯面對她時總有種心虛的感覺，她端詳着任苒的樣子，始終記得初見她時是那樣驚豔，儘管凌呈羨給足了她難堪，但她光是那一張鮮活的臉就讓夏舒雯自愧不如了。
誰能想到她會得那種病呢？任苒身子往後靠，方纔用盡了全力，這會骨頭裏痛得跟散掉了一樣，她靠着冰冷的牆面，身子慢慢往下滑。
夏舒雯手掌攥緊下，擡起腳步往外走。
凌呈羨還在外面站着，見她出來，倒是喫驚不少，“你怎麼在這？”
“我上個洗手間。”
男人視線越過她的頭頂望進去，“在裏面碰到什麼人了嗎？”
“沒，沒有啊。”
“有沒有看到任苒？”
夏舒雯眼裏有些緊張，她目光匆匆別開，幸虧凌呈羨的注意力並不在她身上。
她面露猶豫，不知該怎樣開口，如果被凌呈羨發現任苒在這個醫院，他肯定會覺得奇怪，說不定要查清楚她爲什麼會在這。
夏舒雯掐了下衣襬，尚存的一點點良心讓她想要說實話，但她的理智還是將她拉了回來。
“沒有啊，她怎麼會在這呢？”夏舒雯既然打定了主意，眼神和表情就都變得特別自然了，“你肯定是看錯了。”
是吧？
凌呈羨方纔只是匆匆瞥了眼，確實沒有看清。
夏舒雯望了眼他手裏的東西。“要不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男人輕搖下頭，“你去車裏等着。”
他能將他帶到外面，卻始終沒法讓她出現在親戚長輩面前，夏舒雯挽着凌呈羨的胳膊將他朝電梯的方向送去。
任苒看到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這才從洗手間出來，她不敢再從醫院的正門走了，說不定會碰到司巖。
夏舒雯回到車上時，心事重重，她作爲旁觀者來說，其實看得透透的。
任苒得了那種病，要是沒有凌呈羨的幫忙，會不會連命都要丟掉？
最近的一次化療，任苒沒有去，她實在受不了自己這副樣子。
接到醫院的電話時，她正躺在飄窗上，她不敢開窗，只能隔着玻璃曬太陽。
任苒聽着電話那頭的人一字一句，且語氣有些激動地說完了話，她第一次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充沛了，她沒用多少力就撐坐起身，“你能再說一遍嗎？”
任苒破涕而笑，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麼快嗎？”
“是啊，你真的算是特別幸運的，那個人的信息才登記進骨髓庫，正好跟你匹配……”
任苒除了謝謝之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對方跟她打了預防針，包括治療費用什麼的，還有後續的很多安排，任苒這會卻什麼都不怕了。在生的希望面前，那些萬一和困難真的都不算什麼。
掛了電話，任苒輕掩胸口，就怕自己太激動，連心臟都要負荷不了。
治療費用打底也要五十萬，她拿不出那麼多錢，但她早就做好了打算，車庫裏停着凌呈羨送她的車，賣了就是。
還有家裏有些首飾、衣服，再加上她上次從他銀行卡上轉掉的那筆錢，她再怎麼也能湊出個治療費來。
任苒還是挺慶幸的，儘管花的也是凌呈羨的錢，但還不至於淪落到連救命錢都要去求着問他要。
下午時分，任苒開着車出門，今早的身體狀況還一塌糊塗，這會卻覺神清氣爽，果然對人來說，心態是最重要的。
任苒知道，她很有可能進了醫院後，就再也出不來了。
有可能會死在手術檯上，有可能會有排斥反應。
如果真是那樣，很多人她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奶奶，她現在不敢見，家裏的人也不會想要見她，任苒站在生鮮區發呆，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凌呈羨。
任苒往購物車內放了很多熟菜，再拿了些生菜和肉。
她結完賬將東西都搬到車上，任苒關上後備箱的門，掏出手機。
思來想去這麼久，她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號碼。
凌呈羨看到來電顯示時，意外大過於驚喜，他心想是不是任苒打錯了，要麼就是不小心碰到的？
他猶豫着沒有接，就怕那頭會傳來任苒冷冰冰的聲音，但是手機鈴聲響了許久。凌呈羨指腹在屏幕上滑動下，還是接通了，“喂。”
他先是揚起了不耐煩的聲音，“打我電話做什麼？”
“凌呈羨，你晚上有空嗎？”任苒沒有在意，她拉開車門坐進了車內。
凌呈羨目露疑惑，“有事？”
夏舒雯切了一小碗水果走到男人身側，正將手裏的玻璃碗遞過去，凌呈羨衝她擺下手，示意她別說話。
“晚上一起喫個飯吧，就在清上園，我親自做。”
凌呈羨跟出現了幻聽似的，“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只是喫頓飯而已，你要實在忙，就算了。再說我還能有什麼事是需要求你的？你不用那麼防備。”
這麼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找他，就算真有事要求他，他也想去聽聽。
“好。”
“那我回去做飯了。”
凌呈羨聽着手機掛斷聲傳來，夏舒雯在邊上這才插了句嘴，“凌太太嗎？”
“嗯。”
“她找你……”
凌呈羨將手機放回兜內，“我晚上不在這吃了，你想喫什麼就吩咐阿姨一聲，讓她給你做。”
“好。”夏舒雯再度緊張起來，她現在最怕的就是讓凌呈羨和任苒碰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