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樣強大的一個人,從來不知逃避,卻在這一刻恨不得要了自己的命。
過了會,凌暖青蹣跚着走出浴室,她來到了牀邊,雙手捧着條毛巾。
“凌紹誠。”她輕喊他。
他繼續一動不動地閉着眼睛。
“你不想見他一面嗎?”
凌紹誠這時候真動了殺心,他沒有那個勇氣去看,凌暖青幽幽地開了口,“好,你不想看,我就直接把他送走了。”
凌紹誠一下睜眼,凌暖青將手裏的毛巾遞過去,白色的織物上襯着一大團的血,他看到了他的孩子。
雖然不算是成型了,但很清楚,凌紹誠倒吸口冷氣,窒息的感覺衝進了他的腦門,他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響,整張臉上都是痛苦。
這種痛錐心至極,恨意也跟着漫出來,他全身的青筋都在暴突,淚水混合着汗在淌落。
凌暖青!凌暖青!
凌紹誠的表情是形容不出的悲和痛,他心如死灰,許是因爲太用力地咬着牙關,嘴裏有濃烈的血腥味道。
凌暖青往後退,浴袍下的兩條腿若隱若現,她身上有血,大腿上的血漬更是明顯。
她剛打了他的孩子,就迫不及待回浴室沖洗掉了痕跡。
凌暖青換了套男裝,將頭髮盤起來,再拿了頂帽子戴上。她揹着雙肩包,凌紹誠聽見腳步聲,目光循過去,見她手裏握了把鋒利的匕首。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盯着凌暖青的臉,應該是想到了她想做什麼。
她將他的睡袍拉扯開,凌暖青舉起刀子就要刺下去。
凌紹誠眼裏還是有不信,她在他身邊十幾年了,他陪着她、保護她,又全心全意地愛着她,可是到頭來……
她居然是想殺他的?
凌紹誠真不信,他沒法接受。
凌暖青手裏的動作頓住,不知道這猶豫是因爲下不了手,還是不敢。
男人的眼裏似有些嘲諷,凌暖青將刀子落下去,刀尖抵在他胸膛上。
“不要來找我,原本就是你欠我的,凌紹誠,你也給我一條活路吧。”
凌紹誠開不了口,要不然肯定會對她說,她想得美,除非他丟了命,要不然的話怎麼可能放過她?
“這一刀,也是你逼我的,只有重傷了你,才能拖住你,給我爭取到更多的逃跑時間。”
凌暖青說着,雙手握緊刀柄往下扎,她不敢捅,所以只能緩緩地用力。
方纔,凌紹誠被凌遲的是心,這會卻換成了肉體。
刀尖鑽進了皮肉內,說不痛是假的,凌暖青雙手還在抖,還不如干脆捅死他算了。
鮮紅的血起初只是冒出來一點,她使了下勁,匕首的一半沒入凌紹誠的胸膛。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身上的浴袍,凌紹誠痛到連手都握不起來,他的手指是不能動的。
滅頂的恐懼席捲而來,誰都怕死,凌紹誠怕他撐不過去,這輩子就連找她算賬的機會都要沒了。
凌暖青站起身,臉上有害怕的神色,她攥緊了手掌往後退。
“凌紹誠,千萬別來找我了。”
她頭也不回地轉身往外走,毫無留戀,凌暖青拉開房門,走出去時將鴨舌帽往下扣。
說不定,他今晚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在這吧?
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她頭上。
早知道這樣,他就斷了她的一切癡想,將她像廢人一樣關在家裏了。
凌暖青走出酒店,她穿着寬大的T恤和直筒褲,她雙手插着兜,要不是實在清瘦,還真像個小男生。
酒店門口停了輛車,凌暖青走過去拉開了車門。
司機很快發動車子,並將副駕駛座上的一包東西丟給她。
“這是老爺子答應你的,二十萬現金。”
凌暖青將包打開,簡單地數了下,隨後將錢全部裝進揹包內。
等凌紹誠恢復了知覺,肯定會撒網似地找她,支票、銀行卡這些都不保險,她需要喫飯和逃生,沒錢肯定是不行的。
司機將車開到了高架上,中間又轉了兩趟車,逃跑的路線是凌老爺子安排好的,薑還是老的辣,凌暖青相信他會替她善後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凌老爺子坐在客廳內,他雙手握緊柺杖,視線時不時盯着牆上的掛鐘。
一通電話打到座機上,他拎起話筒放到耳邊。
“喂。”
“不好了,她跑了!”
“什麼跑了?”
“她說她下去上個洗手間,我等了半天,沒影了……”
凌老爺子沒有太大的反應,“跑了就跑了吧,只要別再讓老大找到他,她愛去哪就去哪。”
他將話筒掛回去,凌老爺子往後輕靠,嘴裏哼起了小曲,總算是將這個大麻煩給解決掉了。
自從給了凌暖青藥後,倪蕾成天都魂不守舍的,她像個賭徒似的,卻又怕承擔不起後果。
凌暖青的電話打到她手機上,倪蕾趕緊接通,“你又想幹什麼?”
“我已經走了。”
“紹誠呢?他怎麼樣?”
“他在酒店,至於活不活得成,就看他的命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喂——”
凌暖青掐斷了通話,將電話卡取出來,將手機和卡分別丟在了兩個地方。
倪蕾心急如焚,凌暖青並沒有說在哪家酒店,她趕緊打電話給凌紹誠的助理,就說他出事了。
助理帶着人趕到酒店,一路上都打不通凌紹誠的手機,到了他入住的房間前,助理按響門鈴。
“凌先生,凌先生——”
“快開門啊!”倪蕾急得不行,“肯定是出事了。”
助理鐵青着臉色找出備用房卡,倪蕾搶先一步推開門進去,裏面開着燈,悶緊的空氣中好像有股血腥的味道。
倪蕾衝在前面,很快就看到了大牀上的一幕,她嚇得尖叫出聲,雙手捂住嘴倒退了一步。
倪蕾撞在後面的助理身上,她被人推開,助理大步上前,臉色驚駭,見凌紹誠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凌先生。”
他脣色發白,助理察覺到不對勁,趕忙撥通了急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