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就送給大哥吧，多謝大哥出手相助。”
羞顏河水底下的那番波瀾不是蓋的，趙婉兮身上的東西早就掉的差不多了。
只有這金簪，還有幾分價值，橫豎她自己留着也沒什麼用處，不如送出去，就當是償還了人情。
不過，她也不忘叮囑。
“簪子成色還過得去，只是上頭的花紋不怎麼好，值不得多少錢。大哥可以找人融了，也好方便取用。”
尋常人家的農戶，哪裏見過這等東西？
簪子遞過來，獵戶眼珠子一轉，想也不想地就接過來揣進了懷裏。
接的時候指尖有意無意地觸摸了下趙婉兮的手，偏嘴裏還忙不迭地道：“姑娘何必這麼客氣？即便是沒有俺，這地方你也很快就會找過來的。”
一邊說，一邊又瞄了幾眼爐竈下的華衣美裳。
早就見慣了太多的嘴臉，對於獵戶的反應，趙婉兮見怪不怪，看破不說破隨他去了。
笑笑沒應聲，繼續轉身去打理頭髮，也沒留意到獵戶的小動作。
很快，身後的爐火就被點燃了，感受着體溫逐漸回暖，趙婉兮惴惴不安的心，才總算是落到了實處。
她終於，從那個西岐皇宮順利脫身了。
若當初冷君遨也有幸從未央宮的荷花水榭逃生，同一條暗河，那他現在應該……
正想的入神，就聽到身後獵戶又冷不丁地開口道：“今日天氣不好，怕是會有雨。姑娘若是現在回家，肯定不便。
如果不嫌棄的話，不如你就隨俺一道先去俺家？
俺娘最是實在了，俺們村子的人也好，姑娘不用擔心。等回頭天氣好了，俺再送你回去怎麼樣？”
絮絮叨叨一大堆，聽着還挺熱熱心腸。
趙婉兮一心記掛着尋找冷君遨的下落，本下意識地想要拒絕。
只是在聽到獵戶說“俺們村”的時候，心下莫名一動。
小隱隱於野，未央宮那場大爆炸不是假的。
若是冷君遨在當時被波及受了傷需要休養，在不想被過多人發現的情況下，那最有可能會去哪裏？
明顯這獵戶的村子距離暗河的出處最近，說不定……
想法一發而不可收，即便趙婉兮潛意識裏總覺着應該警惕，也依舊還是將臨近嘴邊的拒絕變成了同意。
“也好。”
在獵戶的帶領下，趙婉兮果然到了個小村子。
村子不大，只住了十來戶人家，因爲他們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幾乎家家戶戶都燃起了燈火。
空氣中的飄散的煙火味道，讓人很容易生出恍如隔世的踏實感，讓趙婉兮不自覺地就生出了好感。
只是這份好感，在跟着獵戶進了自家院子，推開堂屋門的那一瞬間，有了稍稍減退。
一屋五六個男子正圍坐在一起，其中有成年的，也有半大的孩子。
首位上是一個老婦人，手裏拿着木碗木勺，正在打飯。
聽到動靜齊刷刷地望過來，看着趙婉兮的眼神兩眼放光，隱隱有種見着獵物的惡狼一般。
讓趙婉兮莫名有種想要避開的衝動。
十分熱情地拉住趙婉兮的手，半點沒見外。
“三郎，你回來啦？這位姑娘是？”
“娘，這姑娘跟家人走散了，孩兒就帶她回來了。”
沒有細說遇見趙婉兮的情形，獵戶言簡意賅。只是不知怎麼得，說着說着，他黝黑的臉頰居然隱隱有點兒紅。
惹得那個老婦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復又親親熱熱地拉着趙婉兮往屋裏走。
“哎喲，原來是這樣啊？可憐見地。正好要喫飯了，那就同俺們一起吧？
對了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原來獵戶此前說，他家孃親待人親厚，不是騙人的。
雖然熱情的有點過分了，但趙婉兮也不太好直接拒絕。
況且她還有事得打聽，便只能任由對方拉着，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往屋裏走。
至於名字，說是不可能真說的。
“那就多謝大娘了，喚我小兮就好。”
慄米粥粗，下嚥起來有點困難。跟趙婉兮以前喫過的東西天壤之別。
然在獵戶一家殷殷期盼的目光中，她還是吃了大半碗。
飯畢，救了趙婉兮那個獵戶三郎說還有事就出了家門，留下老婦人陪她聊天，一直到天徹底黑透了都沒有回來。
趙婉兮原本打算問話，可惜低估了老婦人的套話能力，話裏話外打聽她的出身家世，故而也暫時沒能問到什麼。
一直到夜色將晚，衆人歇下。
一夜無話。
獵戶家房屋有限，趙婉兮自然是被安排跟老婦人睡了一屋，不過比較起被浸泡在冰冷的河水裏頭，即便眼下條件簡陋點兒，也已經很好了。
這一覺，睡的格外香甜。
等到趙婉兮再度睜眼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晌午。一擡眼看着老婦人已經坐在屋門口縫衣服，她登時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老婦人倒是一點兒都不介意，依舊還是一副笑意盈盈的熱心模樣，笑眯眯地遞了一碗水過來。
“小兮你醒啦？昨晚睡得怎麼樣？趕快喝點兒水潤潤喉。”
“謝謝大娘。”
萍水相逢，好意難求，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趙婉兮微紅了臉，趕緊起身穿好鞋子。
只是接過碗下意識地往嘴邊放時，卻又不其然地頓住。
一抹暗光，極快地從她眼底滑過。
偏偏老婦人態度殷勤，一雙眼緊盯着她的動作不放，使勁勸。
“快喝啊，別愣着了。這水是俺一大早起來燒的，這會兒剛剛好，不燙。
俺還熬了粥，等你喝完水，就開飯！”
喝水跟開飯，好像也沒有什麼必要的聯繫。
趙婉兮心中想着，嘴裏卻什麼都沒多說。反而淡淡一笑，在對方几乎是迫切的眼神中，將那一碗水一仰而盡。
從她手中接過空碗的時候，老婦人似乎長長地出了口氣。臉上的笑容，也更真了幾分。
也不再提什麼喫飯不喫飯的，當下就拉着趙婉兮的手，又一副準備嘮嗑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