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下葬
    這兩日,陸良先是到鎮撫司點卯,又暗中到陸炳的家中拜訪,將安南之行,有刪有減的訴說了一遍。

    陸炳也沒多說什麼話,只是微笑着在聽,最後告訴陸良,因爲安南的大捷,皇上高興,準備封賞南征將士。

    但是這兩年天災不斷,西北戰事頻出,國庫空虛,沒什麼銀子賞賜,只能封官了。

    陸良的總旗一職,給提到了百戶,雖然沒給銀錢,但是這也算是難得的厚賞了。

    至於一同跟去的張鵬,陸炳沒說,但是陸良心裏卻明白,以他是張老太后的族人身份,怕是什麼也撈不到。

    至於錦衣衛中的王桐三人得了什麼賞賜,陸炳沒有講,陸良也不敢多問。

    待說完這些事情,陸炳就拿起茶碗送客了。

    本來陸良還想從他口中打聽打聽東廠的事,這時也熄了心思,起身離開陸府。

    思來想去,陸良還是決定去找他那個便宜師傅醉道人,此人曾在錦衣衛多年,其中瞭解的密事數不勝數,莫說是東廠的事情,恐怕連西廠和內廠的事情都有可能知曉。

    只是讓陸良沒想到的是,竟然撲了個空,醉道人竟然不在,就連秉一真人陶仲文也不在。

    還是元福宮的小道士熱情接待了這位秉一真人口中念念不忘的陸居士。

    坐着等了一會兒,陸良實在坐不住了,讓小道人將他來訪的消息轉答給醉道人和陶仲文,便告辭離去。

    回家的路上,竟然意外碰到陸奇本,他心中有事,也沒有多聊,便急匆匆趕回了石碑衚衕。

    餘四姐等人經過兩天的走訪,也終於打聽到了老人家夫君的埋葬地。

    正好也早已過了頭七,衆人一致決定,明日一早便將老太太和她的夫君葬在一處。

    劉金喜的老爹叫劉應麟,也是錦衣衛出身,只是二十多年前突然死了,遺體被錦衣衛的人送了回來,給了一些撫卹,也沒有明說這人究竟是怎麼死的。

    老人家傷心不已,但是看着年幼的劉金喜,也沒有改嫁的心思,一個人獨自將他拉扯大。

    劉應麟葬在北京城西的阜城門外,那地方保留有一大片墳塋地,據說是成化年間劃分出來的。

    相傳,成化六年,京城地區大旱,鬧了饑荒,餓殍滿地,同時又發生了疫病,軍民死傷無數,成化帝朱見深下旨,讓五城兵馬司在京城崇文門、宣武門、安定門、東直門、西直門、阜成門外,設置墳場,由官府收葬屍首。

    於是,阜成門外的這塊墳塋地就這麼一直保留了下來,但凡京城百姓家中有人亡故,離得近的就選擇葬在這裏。

    值得一提的是,這時候的葬禮大多以土葬爲主,兼行火葬。這火葬起始於宋遼時期,再加上當時這北京城屬於幽雲十六州,北方遊牧民族與漢人通婚之後,便將火葬也融合在了一起。

    只不過,漢人講求入土爲安,大多數還以土葬爲主,只有貧苦百姓,無錢購買壽材和土地,無奈之下,只好選擇火葬了。

    按道理說,劉金喜家住在南城大時雍坊,劉應麟應該葬在宣武門外。

    只是這些年下來,南城宣武門外漸漸成了居住區,人口日益增多,莫說墳塋地了,就連小土包都給平了,搭建起了茅草屋。

    再加上南城人員混雜,時常有那摸金校尉出沒,更有甚者,還會盜取屍首去配陰婚,但凡家中有些餘財的人,也不會選擇將人葬去南城外。

    這日清晨,石碑衚衕劉金喜家門大開,馬秋風、張鵬,外加凌阿軻和凌仁,四個人將老太太的棺材從院子裏擡起,安放到從壽材鋪租來的馬車上。

    陸良一身素服,披麻戴孝。劉金喜離開家幾年,至今不知道生死,陸良心中有愧,便以老人家乾兒子的身份,爲老太太出殯。

    日出東方,一應祭奠之物準備好後,出殯的隊伍便沿着街道,一路往西城外走。

    餘四姐、凌芝和沈紅袖三人也都跟隨着。

    隊伍中,還有一位名叫李大生的老者跟隨,這是劉金喜家的鄰居,當年曾幫着劉家安葬過劉應麟。

    隊伍沿着宣武門大街向北,而後轉到阜成門街向西,在出了阜成門後,這位李大生辨認了一下方位,而後指向西南方,示意隊伍行進。

    又走出五里多地,便見到好大一片墳地,那一個個墳包,或大或小,不一而足。

    寒風吹過,靜寂無聲。

    如果不是人多,要是孤身一人走進來,莫說等到晚上,就是大白天,都情不自禁打冷戰,夠瘮得慌的。

    “等一等,讓俺想想在哪呢?”李大生沙啞着聲音說道。

    時隔這麼多年,他也記不太清楚劉應麟埋葬的具體位置,再加上這地方,如今又多出來許多墳包,更是讓人辨不清東南西北。

    衆人又等了他一會兒,也不催促,知道這老頭歲數大了,而且時隔這麼多年,哪還能記得那麼清楚。

    眯着眼睛又仔細看了半晌,李大生這才用手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小土包道:“大概是那個方位。”

    衆人便繼續前行,越過了一些墳墓,李大生始終沒有開口。

    待走過三棵似是有些年月的枯樹時,李大生突然大聲叫道:“俺想起來了,就是這裏。”

    他這冷不丁一出聲,嚇得凌芝“哎呀”一聲,情不自禁靠在了餘四姐的身上。

    李大生繞着那三棵枯樹走了一圈,而後又向南走了三十步,來到一處有些凸起的小土堆前,指着它道:“就是這裏,想當年,這劉大人在錦衣衛當差,但是卻心善,後來死的不明不白,留下孤兒寡母的,看着怪可憐的。”

    “還是俺們幾個老鄰居幫着下葬的,當時老張頭就覺得這三棵大柳樹下,風水好,非要埋在這樹下。可我覺得,這三棵柳樹活着吸食陽氣,這劉大人是個死人,埋在下邊,這大樹萬一吸食了陰氣,柳樹成妖,豈不是成了禍害。”李大生回憶起當年之事,搖頭嘆道:“後來,還是俺,沿着三棵柳樹向這邊走了三十步,選了這麼一塊風水寶地,將他安葬。”

    衆人聽他這麼一講,不禁對這個乾巴老頭肅然起敬,沒想到他其貌不揚,卻還懂點風水之術。

    衆人看着眼前這個一腳多高的小土包,這劉應麟的墳墓,常年無人打理,早已被雨水沖刷的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土堆,而立在墳前的墓碑也早已是不知去向。

    如果不是李大生說這是劉應麟的墳墓,衆人只會以爲這裏是地上的一個尋常土堆罷了。

    馬秋風率先拿着鏟鍬,在這土堆的右側,大概畫出一個長方形,準備挖坑。

    衆人便齊齊動手,你一鍬,他一鎬的挖起了坑。

    只是剛挖到一尺多深時,在一旁瞎轉悠的李大生突然驚叫一聲:“啊,原來是這!”

    衆人尋聲望去,只見李大生乾瘦的臉上有些尷尬,指着身旁的一個小墳包道:“這個纔是劉大大的墓。”

    張鵬不樂意了,將手中的鏟鍬扔到地上,冷聲道:“老頭,你耍我們,是不是想找死?”

    李大生慌亂擺手道:“不是,不是,俺沒有,俺是看見了這塊碑。”

    李大生指着埋在地下的半塊石碑斬釘截鐵道:“這回俺肯定不能記錯。”

    凌阿軻上前將那埋在地上的半塊石碑挖了出來,又清理了一下上面的浮土,露出字跡,上面寫着:劉公應麟,因爲石碑只剩半塊,所以沒了後面的內容。

    但是也足以說明,這個小墳包纔是劉應麟的墓。

    衆人只好在這個墳墓旁接着挖坑,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這才把安葬的墓穴挖好。

    待將老太太的棺槨下葬後,陸良將第一捧土撒了下去,而後衆人齊心協力,將劉應麟夫婦的墳墓修整好。

    立好墓碑,擺上祭奠之物,陸良恭恭敬敬的在老太太的墳前磕了三個頭,口中唸叨着:“老人家,您一路走好,是不孝子陸良害了您,如果您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就託夢給我。”

    只是話未說完,陸良的淚水又掉落下來,想起老太太平日裏對他兄妹二人的照顧,又想起老太太沒有享受過他一天的孝敬,不由得悔恨交加。

    看着陸良悲傷,凌芝亦是陪着落淚,這丫頭雖然野了點,但是淚點低,感情豐富,可能也是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

    馬秋風站在一旁,往四周撒了一圈紙錢,在風的吹拂下,四散飄落。

    寒風中,一股哀意瀰漫。

    陸良跪在地上,給老太太燒着紙錢。

    衆人紛紛祭拜,如此過了好一會兒,餘四姐才道:“人死不能復生,節哀。”

    馬秋風也勸道:“回去吧。”

    陸良站起身,擦了擦有些紅腫的眼睛,環視一週,看了看劉氏夫婦的墳墓,又拜了拜,這才邁步往回走。

    一路無話,待回到了石碑衚衕,給了帶路的李大生一些酒錢,將他打發走,衆人返回劉家。

    看着空蕩蕩的屋子,沒了老太太和陸貞娘,還有素素姑娘的身影,這院子竟有些說不出的陰森。

    陸良黯然神傷,難道自己真的是天煞孤星,誰要挨着自己,誰就不得好下場?

    他不禁又想起那對一起埋葬在樹林子裏的陸炳輝夫婦,自己這個不孝子,或許也應該將他們的屍身起出,送回家鄉安葬了。

    以如今自己錦衣衛百戶的身份,此時回去,即便遇到再大的麻煩,也有能力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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