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二媚 >第一卷 白雲外 第八章 玄冰破寒(下)
    薔薇圃之後,又路過幾個園子,到了一處飛燕檐角的小院,裏面怪樹橫生,盤根錯節,堵的路也沒有了。

    斯禮終於放下荷妨,側身從一棵棵無甚間距的樹身中穿行。

    留玉見狀,眸子一沉,正變成一片寒冰之色。

    “不可!”無非趕忙制止,“這裏是樓主的園子,不可以破壞的。”

    那...留玉的眸子又緩緩變回了原先的模樣,這次一仰頭,看了看上空。

    無非哭笑不得,“飛過去也不行的。這裏只能走,莫要樓主以爲我們待他不恭。不若你放我下來吧?我好些了,走走試試。”

    其實昨天晚上,無非醒來時,便已然好了不少,身子也有力氣了。

    本來進十方樓時,便想自己走走的,卻不想斯禮壓根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加之留玉珍貴的好意,她亦不好再多言。

    留玉沉默片刻,將信將疑,“能走了?”

    “昨夜便好的差不多了。”

    說完,便也不等留玉再反應,自己扶着他落下地來。

    顯然,無非自己也不曾想到,原來已是這樣好了,不光是有了力氣,便是用靈力,也是沒有絲毫的問題了。

    “這下,可是白回來一趟了。”無非苦笑,看向留玉,“走吧。去問你那刺客之事。”

    總算過了怪林,林後正起了一幢小樓,看起來倒是稀鬆平常的模樣。留玉始終在無非身後一步的位置,以免無非又突然不好,或是被絆着摔倒。

    無非只覺自己此時正是身輕如燕,想方設法的試驗自己究竟好到哪一步了,連帶着留玉不得安心,直到出了怪林,才終於安生下來。

    剛想進樓,卻看見斯禮和荷妨又折了回來。

    “怎麼了?”

    “怎麼好了!”

    無非荷妨,同時問了出來。

    “不知道,該是你那好酒,真真是個神奇的。如今當真受用了。”無非先笑了笑,答了話,準備繼續進樓。

    “哎!不必去了。”荷妨忙拉住。

    “爲什麼?”

    “樓主這會說要睡了,讓我們也不必急着回去,自己挑個院子住下,先好生安置着。叫我們三日後再過來,沒有要緊事,不要打攪他。”斯禮無奈的嘆了口氣,“哦對了,樓主還說了,若沒有挑中眼的,就還像原先執者一樣,挑着喜歡的空地界,自己起個院子便好。”

    “什麼是要緊事?”一直靜靜看着的留玉,忽然問了一句。

    “哪有這樣問的?”荷妨被問懵了。

    無非心裏好笑,“就是要緊的事情啊!還能專門列出來嗎?”

    “你別說...”斯禮苦着臉,“樓主他...還真的給我列過。”他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羅列。

    “他樓後的芍藥折了,這是頭一件大事。”

    荷妨傻眼了,“他...居然將他的芍藥,排在玄石的前面?”

    “昂...”

    “那是要玄石和芍藥同時被炸了,先救哪個?”荷妨忽然覺得,自己從前,對樓主根本是一無所知。

    “救芍藥。”斯禮堅定的點了點頭。

    “爲什麼?”無非這下也不理解了。

    “因爲...樓主根本沒把玄石,列在要緊事裏。”

    “......”衆人一時語塞。荷妨本還想上杆子,問問她要死了算不算要緊事,這下看來,大可不必去獻這個醜了。她自問,沒有同玄石比較的資本。

    “那第二件是什麼?”倒是留玉,好像沒什麼意外的樣子,真的只是心平氣和的請教着。

    “第二件...”斯禮爲難的看了衆人一眼,兩手一攤,“沒有了。”

    “......”

    “所以,我們只要護好那片芍藥就好了是嗎?”留玉問道。

    倒是荷妨聽不下去了,“原則是這樣沒錯,可要是有人殺進白雲外,或是玄石有什麼閃失,我們也不能不管啊!”

    “可是,他不是隻說了芍藥嗎?”留玉眸間,是無非還沒見過的樣子。清澈,甚至是,單純。

    “是芍藥是芍藥。”無非怕留玉理解不了,開始說起了荷妨,“樓主不是講了,一切都有機緣和宿命。這若真是白雲外有什麼,或是玄石有什麼閃失的,便本該是宿命,我們自不必管的。但若是我們不能幫樓主的芍藥改變宿命,這恐怕,樓主就要改我們的宿命了!你若好心,還是隻管看好那片芍藥吧!”

    荷妨啞口無言,求助的看向了斯禮。

    “一大篇的宿命論,倒不如先將園子定了實在。”斯禮見美人有難,哪有不救的道理。

    “非兒,我同你住吧!”荷妨挽住了無非的手臂,“反正院子裏屋子多,咱們一人挑一間,離得又近,豈不好?”

    十方樓大大小小十幾個院子,隔得倒也都是不遠。無非早看中了那一處偏僻些的微塵閣,裏頭溪流環抱,以橋廊連接殿宇,她覺得甚是有趣。

    “那要微塵閣可好?”

    荷妨噘了嘴,她自是屬意於滿是燈火的紅宵塢,尤其到了夜裏,燈火不滅,各式花卉映着燈火,影影綽綽,好看的緊。

    “就說你們二人傻。”斯禮負手上前,“明明可以佔兩處院子,偏就要擠在一處。凡人尚且都知一個東食西宿的道理,這會你們倒是沒主意了?”

    哎?荷妨恍然大悟,咯咯笑了起來,“那我就要紅宵塢了!你們呢,要哪裏?”

    斯禮琢磨着,挑了挨着紅宵塢的風流館。裏面怪石嶙峋,曲徑通幽,別有洞天,倒是他喜歡的。

    “你會留下來嗎?”無非走到了留玉面前。

    “你住清合苑吧?那裏離我的微塵閣近些,也有一片竹林,又安靜。”

    無非想着,留玉並不知道十方樓都有什麼院子,便先替他想好了。

    清合苑就在微塵閣旁邊,三面環水,另一面同微塵閣共用一堵院牆。從微塵閣裏的寒月橋穿過,便到了清合苑。

    裏面是無非所說的一片竹林,幾座清雅的竹屋。屋後是鬆軟的草地,每日午時的陽光都大好,正是按着留玉的喜好挑的。

    留玉沒有開口,算是默許了。荷妨看着,沒想到這麼快,她就能將這怪胎拿下,在心裏默默給無非比了個大拇指。

    “今天剛回來,都快去收拾收拾吧。明天晚上咱們煮火鍋喫!”斯禮又看了一眼留玉,“無非,我先幫妨妨拾掇,就不去你那了。你身子剛好,要是哪裏弄不了,就找留玉幫幫你。”

    無非點頭,帶着留玉先去了清合苑,才又自己折回了微塵閣,開始收拾起來。

    遠處閣樓裏,一個仙風道骨的灰布袍的男子,正笑眯眯的看着這一切。

    他只笑着搖扇,那笑容正如春風所化,看不出年紀,卻是極溫柔的容貌,只是眼裏,流轉着精光。

    無非收拾妥當,許是累了,早早便沉進軟綿綿的褥子睡了。

    倒是留玉,收拾妥當,撿了些竹子回來,點了燈坐在牀邊,又削起了竹篾。

    “燈籠不夠用?還需要自己動手?”

    寂靜的夜忽而傳來笑聲,伴隨着叮噹的鈴鐺聲,進了留玉的竹屋。

    “東西該還給我了。”

    留玉擡頭,正是那兩次刺殺,給他留下了十方樓字樣的黑衣人。

    “我給了你,我的東西找誰要去?”那人笑眯眯的坐在了留玉對面,似乎一點也不怕。

    留玉起身,從包袱裏取出了一件黑斗篷,放在了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也不拿,一手撐着臉頰,墨色面紗上方的眼睛笑眯眯的。

    “你是怎麼進來的?”

    黑衣人挑了挑眉,“這天下,哪裏有我到不了的地方呢?”

    “你都是晚上出來嗎?”留玉竟然也沒有殺氣,似乎是待客一般。

    黑衣人摸着袖口裏的東西,輕輕放在了桌上,“怎麼?晚上見不夠,白天還要想我?”

    只見放在桌上的,竟是一枚小小的鳥蛋,一掌也能握住的大小,上面生着褐色的半點,也不知能敷出什麼來。

    “這麼要緊這東西?我倒以爲什麼寶貝呢?這蛋可孵不出東西來了。”

    “我知道。”留玉微微皺眉。

    黑衣人不解,“那你還留着做什麼?晚上喫不飽?凍成這麼個冰疙瘩,還是要當暗器使?不見得就比路邊的石子好用。”

    留玉一把將那蛋收進了袖中,又繼續削起了竹篾。

    “喂,你留下,是因爲我嗎?”

    黑衣人見他不說話了,沒有意思,直想着辦法叫他講話。

    留玉當真認真的想了想,“算是。”

    “什麼叫算是?”

    “我喜歡這裏。”留玉回答。

    黑衣人拿起桌上的斗篷抖了抖,“千里迢迢就不喜歡了?”

    “不一樣。”留玉深深望着黑衣人,“要走了嗎?”

    “怎麼,不想讓我走?”那人笑意更甚,“是想找我再打一架,還是捨不得我?”

    “我不想和你打。”留玉淡淡,話音輕的若有若無。

    那人忽然猛的湊近了留玉,鼻息相對,捏住了他鋒削的下巴,左右擺弄。

    “傷好了啊?一點痕跡都沒有了。你還真是挺厲害的啊!”

    留玉卻一動不動,被這突如其來搞得失了神,該做什麼,一點也不知道了。

    待回過神來,那人已然又伴隨着鈴鐺聲消失在了留玉眼前。

    “今兒我累了,你若想我,明兒晚上我再來。你要乖乖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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