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殿下今天還活着嗎 >第一百七十九章 殺人先誅心
    仁明殿內炭火燒的極旺,杜皇后穿着厚厚的裘衣擁坐在圈椅內,女官握着她一把烏黑的長髮輕輕的梳着,蘸了髮油梳上高髻帶上白玉花冠,又將鬢角碎髮全都梳攏上去。

    杜皇后精神似不怎麼好,半瞌着眼一手支頤,口中懶懶問道:“杜常榮到瀘州了?”

    “昨日晚上到的瀘州。”

    杜皇后哼了聲:“真是沒用,杜家竟有這樣的女兒。”

    女官不敢附議,皇后精神不濟,脾氣也不大好。

    過了會杜皇后起身進了裏躺下歇息,兩個女使上前佈置薰香,暖爐,一應的準備好,放下帳幔無聲的退了出去。

    杜皇后靜靜的躺在牀上,這一覺睡的半夢半醒,朦朧中似乎看到長子朝她走來,口中喚着母后,母后。

    杜皇后心中有些迷糊,記得兒子是死了的,怎麼會在這裏。

    她看到宋顯站在湖邊,湖面水霧瀰漫,宋顯捂着心口,母后我這裏好疼啊。

    杜皇后纔要上前,腳下一空,睜開了眼。

    原來是夢。

    夢中兒子呼喚自己的聲音似乎還在,杜皇后意識有些混沌,她思念兒子,自宋顯死後,沒有哪一日不在思念長子,眼睛閉上就是宋顯在跟前的情形,從小到大,呱呱落地那一刻,直至長大成人,冊封爲儲君,這樁樁件件的事情,總是腦子裏盤繞,到死也忘不了。

    杜皇后發出一聲沉痛的嘆息,撩開帳子正欲喚人進來,以往這時,屋裏的女使是守着的,牀上但凡有點動靜,就會有人過來伺候。

    今日這些女使都在外面,她醒了這麼一會也不見人進來,杜皇后有些生氣,下了牀正要出聲,掌心裏一涼,不曉得按在什麼東西上面,冰涼圓溜。

    她擡起手,案桌上紫檀的串珠靜靜的躺在那裏,下端一截褐紅的穗子,珠子盤摩的光溜水滑,穗子有些舊了,可見它的主人時常戴着它。

    杜皇后盯着那串紫檀珠子,眼睛越睜越大,猛地一聲尖叫。

    女使們在廊下正閒着小聲說話,聽得屋裏這聲驚叫,忙魚貫進去。

    杜皇后指着那珠串怒不可抑:“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是文敬太子生前從不離身的紫檀手串。

    殺人誅心。

    太子這一手佈置的微妙,鳳儀女官面色不變上前跪下,流着淚道:“娘娘,您忘了,這是您自個放在這的。”

    杜皇后眼中現出一點怔忪來,她似乎不記得有這樣一件事,楞了一會反問道:“我自己放的?”

    女官點頭肯定的道:“是娘娘自己放在這的。”

    杜皇后皺眉轉身坐下,又看了幾眼那手串,透過那手串就好像看到了長子一般,越想越是心痛,頭裏面也不舒服,她皺着眉道:“太子這會在做什麼?”

    女官道:“太子在陛下宮中聽諸臣工議事。”

    皇后呵的聲:“議事,議事,整日裏議事,能議出個什麼東西出來,就是不想到我這宮中來的說辭罷了!”

    皇后對陛下多有不滿,皇后發起牢騷來,仁明殿內安靜無聲,無人敢插話,待皇后將這一通牢騷發完,鳳儀女官才低低勸解了幾句,杜皇后不大愛聽這些。

    “他留着太子做什麼?是怕太子跟我過於親近?我雖不是他的生母,太子自小也是養在我的名下的!”

    “是呢,娘娘說的是,我這就去喊太子殿下過來。”

    宋承剛從出垂拱側殿出來,臉色嚴峻,父皇在內殿大發雷霆,梁志高駐紮大同多年,這次不知怎麼了,帶着三萬人竟不敵韃靼千餘人的隊伍,戰敗而歸,死傷慘重。

    梁家二爺這會還在裏面,承受父皇的雷霆之怒。

    宋承抿緊了脣看向鐵灰色的天空,寒萋萋的天空下風雨欲來,父皇這次不只是訓斥梁家,是要治罪梁家。

    時良在旁輕聲道:“殿下該回去了。”

    他回神下了丹陛也不坐肩攆頂着刺骨的朔風往寢殿回,腦子快速思考着。

    這次戰敗所獲之罪可大可小,父皇的用意是可大,而且還是最大。

    梁家手握兵權多年,梁太爺又是太祖開國時候的功臣,到了梁家長子梁志高更是擁兵十萬,坐擁大同成爲一方軍閥,早就成了父皇心頭的大患,此次兵敗正是收回梁家兵權的好時機,父皇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不拘如何也會發落梁家。

    寒風凜冽吹的他面頰發紅,宋承滿腹心事,這其中的勾繞他看的清楚,只是父皇要發落梁家,梁歡該怎麼辦?

    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梁家被治罪?

    從大慶殿過去,仁明殿的鳳儀女官早就在那候着,看到太子身影出現,上前幾步行了萬福。

    “給殿下請安,皇后娘娘身子不適,太子去看看吧。”

    宋承望了眼仁明殿方向,沒說什麼,轉了頭往仁明殿去了。

    進了殿門,杜皇后靠在軟塌上,面色木然看着宋承一步步的進來,她目光有些呆滯,宋承進去後喊了她一聲母后,杜皇后纔回神。

    “外面很冷吧。”

    宋承點頭:“是冷的厲害,母后就不要出去了,可別凍壞了身子。”

    杜皇后看着外面,自言自語道:“顯兒在下面肯定也很冷,不知道有沒有裘衣穿。”

    宋承面不改色接過杜皇后的話:“母后放心,早前燒了許多紙錢給大哥,大哥在地下會有錢花的。”

    杜皇后短促的哦了聲,打起精神來:“你剛纔跟你父皇都商議什麼事?”

    宋承眨眨眼:“年關將至,父皇召集臣工們商議明年的賦稅,想要減免幾項。”

    皇后對此不怎麼感興趣,再看看宋承又想到宋顯,摩挲着腕上的紫檀手串:“我今日在屋裏找到宋顯的手串,你幫我找找看,他還有什麼遺物,都送到我這來。”

    宋承應了聲好,又關切道:“母后思念兄長這樣下去會傷着身子的,母后萬萬要注意身子。”

    杜皇后嗯了聲不以爲然,忽地道:“杜常榮昨日到了瀘州。”

    宋承頓時面露羞愧:“是我對不起她。”

    杜皇后冷笑:“是她自己不成器。”

    至於爲何要說杜常榮不成器,皇后沒有再說,宋承識趣沒問,皇后又問了宋承幾句話,便讓他回去了。

    出了仁明殿,外面已經漆黑,下午的風到這會歇了,只是天氣苦寒,寒氣刀子似的割着皮膚,叫人不由自主的就想把腦袋往下縮。

    時良提着燈籠照着腳下,青葉跟在身後。

    “我瞧着皇后說話怎麼有些顛三倒四的?”

    宋承淡淡道:“年紀大了,都會這樣。”

    青葉笑了聲:“皇后年紀似乎也不大,可別是思念兒子過度,把腦子給想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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