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掌櫃這幾天已經不打算繼續做生意,兩家客棧都關了,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人全部走完之後給韓強辦喪事。

    無論如何,人死了,什麼事都要往後放一放。不過有些人不長眼,白晚跟着遲西城回來的時候正看到掌櫃打發兩個毛頭小子,還險些吵起來。

    “說了不做生意就不做了!別問我,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要問就自己問警察去……”看着遲西城回來了便噤了聲,坐在院子裏吧嗒的抽菸。

    煙太苦了,抽進身體裏連血液都被染成黑色。

    白晚第一次看到掌櫃的抽菸,是那種旱菸,被剪成一小段一小段,裹捲起來插在煙桿子裏,噗嗤噗嗤的抽着直冒煙。

    韓雪坐在掌櫃的旁邊抽抽搭搭,看着他們回來了便連忙抹了眼淚,兩隻眼睛哭得紅彤彤的看着白晚。

    白晚覺得,她應該是在看遲西城——畢竟這裏就他一個好看的年輕男人。

    “客……”

    韓雪的口還沒張開,白晚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拉着遲西城就上了二樓,回到自己房間啪嗒一下關了門,把遲西城扔在一邊趴在窗戶上往向下。

    那裏是一塊已經修剪好的草坪,毛刺拉的草梗在那生長看着就感覺扎手。

    窗外陽光明媚,照射在洱海上正是碧海藍天,讓人心曠神怡,讓人在心裏生出一股子顫意,陽光從天空照射下來晃進人的眼睛裏,白晚一陣晃神,看着那陽光從天上照射下來,越來越亮,越來越亮,緊接着整個太陽都跟着落了下來。

    白晚從窗臺上滑落下來抱着腿坐在地上,她把頭埋在膝蓋間,聽着遲西城甕聲甕氣的念出一句話:

    “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

    而這句話的後面還有另外半句,白晚盯着地面,聽到遲西城把剩下的話念出來:

    “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兇殘到這地步。”

    話語是把利劍,是把鋼刀,直直的,狠狠的插入白晚的心臟。

    遲西城沒說話,燃了一支菸,等到手機提示有信息進來才把煙滅了,從始至終沒有吸一口。

    “周永,男,12歲。”

    “六年級學生,成績優秀,被保送升初。”

    “他們,都是男性都很年輕優秀。”

    白晚不知什麼時候站到遲西城的旁邊,看着遲西城手機裏的短信,準確的說是一張圖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列着十幾個人的名字,年齡大小不一,最小的12歲,最大的22歲。

    白晚的話,無疑是對這份名單最好的概括。

    韓強,22歲,明年大學畢業,在某公司實習。

    胡興業,16歲,高一,班級第一的成績考人入。

    鄭聰,25歲,在讀研究生…

    手機屏幕不按便息了下去,遲西城把手機收起來,把玩着打火機:“他們所有人都經過了韓強失蹤的那條泥路,失蹤的時間都是早上9點到中午12點。”

    “那麼多人在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段失蹤都沒能引起重視嗎?”

    手裏轉悠着的火機停了下來,看着矮自己一個腦袋仰着頭問自己的白晚,剛哭過的白晚眼睛還是紅紅的帶着霧氣,鬼使神差的,遲西城想伸出手摸摸白晚的小腦袋,白晚聽見他說:

    “我在刑偵隊的火,不是無名發的。”

    是的,不可否認遲西城故意在刑偵隊發火就是爲了得到案子的全部調查權,但實際上,遲西城發的火也不是無緣無故的。

    一推再推,知情不報,隱瞞事實,不把人命當回事。

    他們在面對這些事情很多時候都是匆忙立了案,然後又一直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等到時間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過去,最後就變成了懸案。

    如果不是最近又出了這種事情,順着把多年前的事情挖了出來,這些事情,可能就永遠就是一兩張被存放在檔案室的紙張。

    “爲什麼不讓我看現場?”

    白晚是跟着遲西城一塊去的,可是到了那裏遲西城卻讓她在幾米開外等着。

    遲西城笑了笑:“怕你噁心。”

    饒是從發現韓強的時候心裏就有了準備,可是接二連三的看見心裏還是不舒服,更何況,遲西城適中認爲白晚還是個被白夜保護得太好的女孩。

    “噁心?會有我見過的噁心嗎?”白晚喃喃自語。

    遲西城:“……”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白晚的姐姐白夜是刑偵隊的人,自然是見過很多東西的,就算白晚被她保護得很好,也不能排除白晚不知道那些東西。

    只聽得白晚說:“我12歲那年,才被姐姐從孤兒院接出來,在哪之前,我見過更噁心的東西。”

    話說到這兒白晚就停了下去,道:“明天帶我去看現場嗎?”

    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窗外的洱海上空懸掛着一大輪月亮,皎潔的月光撒在湖面上,波光盈盈,晶瑩剔透。風花雪月中的洱海月出現了,白晚卻是沒有心思看上一眼。

    從掌櫃那要來了一大張白紙鋪在牆上,兩個人拿着筆在上面寫寫畫畫把自己的猜想寫出來。

    確認死亡。

    韓強,男,22歲,一個星期前失蹤……

    確認死亡。

    如此等等還有很多的人,遲西城靠着白紙站着,目光正落在白晚的臉上,白晚坐在牀上撐着下巴,右手緊緊的握着筆,看着白紙不知是發呆還是在思考,秀氣的眉毛糾結在一塊。

    畫紙上所有的生死不詳都用紅筆勾出來了,還在旁邊劃了一個問號和一個叉,問號是遲西城畫的,叉是白晚畫的。

    “爲什麼…失蹤了那麼久纔開始注意,他們可以不用死的。”白晚看着遲西城把那個問好改成紅叉。

    其實早在第一起案件發生,孩子失蹤後的幾天,孩子父母就去了派出所和公安局報案。然而警方僅僅作了筆錄,沒有勘察現場。一週之後再去問,對方顯得不耐煩,“我們沒那麼多警力。”

    因爲所謂的沒有那麼多警力就如此逃責,默認了那麼多事情的發生。

    “好了,你休息吧,明天帶你去看現場,說不定能看出什麼來呢。”

    說着話的遲西城正準備開門出去就被白晚的話攔下了,她說:“遲西城,你到底是爲什麼要我參與進來?”只是爲了知道這些嗎?

    不是的。

    白晚在心裏默默的告訴自己。

    白晚的眼眸在燈光的照耀下發亮,就像是夜裏的貓,遲西城笑,“像你說的,沒有爲什麼。”說完頓了一下,“不過,你既然來找西城,那就是來幫我的。”說着笑了笑走出門去。

    果然…

    白晚抓在牀單上的手指慢慢的收緊,白晚看着已經關上了的門,再看看鋪在牆上的白紙,上面有個位置被空出一大塊來,像是還要寫什麼東西。

    聶採雲從法醫室裏走出來就看見遲西城和白晚兩個人一個拿一支筆在白板上寫寫畫畫,那速度,有她妹當年高考趕文綜卷子的感覺。

    遲西城看見採雲從法醫室裏走出來還劃拉一下劃了塊位置給她。

    那採雲撇嘴,她纔不會想他們一樣呢,神經!

    就在兩個人落筆結束的時候,會議室裏的人也到齊了,差不多就是那幾個:遲西城,白晚,孟津,張只,聶採雲,還有他們的隊長,剩餘多的其他的人都被遲西城趕到外面去了。

    “好,人都到齊了,這次案子牽連甚廣,局長也給隊裏施加壓力了,我們現在得趕快——今天白晚和我去看了幾個現場,現在我們來整理一下:

    一、棄屍點很偏僻,兇手應該有一輛車或者其他移動屍體的工具;

    二、從屍檢來看,死者是被剔骨削肉的,所以一定有自己的房子和工作室,在棄屍點周圍,不是也不會離得太遠,那一段是泥路,不方便長距離運輸;

    三、屍體被發現的地方不是第一現場,發現時間過長,找不到痕跡還被處理得很好;

    四、多次作案,手法熟練;

    五、目前發現的死者都是青少年,而前段時間的失蹤者年齡段在12歲到22歲之間,我懷疑已經遇害,併案處理。”

    說完遲西城看向白晚,她正低着頭摳手指,只好轉頭問孟津:“孟子,目擊者問了嗎?”

    孟子翻着面前的資料,站了起來,“問了,但是目前沒得到什麼有用的價值,跟監控器記錄下來的差不多,至於其他的,走訪發現,失蹤的那些人,口碑都不怎麼好。”

    “怎麼說?”

    “我們先問的是韓強,他的同事說,韓強在同事之間大口碑上不錯,跟他有過交往的人都說他很溫和,不管是在學校學習還是公司做業績都很優秀,爲人處世自有門道,特別爲人着想,而且長了張挺好看的臉,特別受那些女同事的歡迎——這是男同事說的,但是……”

    孟子把手裏的記錄本翻過一頁,“他曾經交往過一個女朋友,高中畢業後就分手了,之後也沒聯繫,我們這次聯繫詢問了,她說他們分手的原因是因爲韓強經常會做出些奇怪的事情。”

    “韓強有個好朋友,大他三歲,叫——鄭聰。”正是早就死掉的受害者之一。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