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秋見小姐追問這個,立刻也動了心眼,“小姐先用了早膳,奴婢便給您講。”

    “不喫,你不說,我就問別人。”陸雲瑤冷哼。

    “但當時發生那件事後,孫嬤嬤警告我們不許說漏嘴,否則會丟了小命,也只有奴婢敢和小姐說吧。”

    言外之意,暖秋不說便沒人說,想聽就得用膳。

    無奈,陸雲瑤只能乖乖用膳起來。

    陸雲瑤不想離開禱拜堂,原因簡單——楚王讓她在這裏,她就要在這裏,哪都不去。

    下人搬進來個小桌,暖秋將食盒裏面的早膳一個個擺在桌上。

    陸雲瑤沒有任何胃口,但還是努力嚥着白粥,“說吧。”

    暖秋關了房門,來到小桌對面的蒲團上坐好,道,“當時小姐高燒嚴重,我們請了不少大夫,用了藥、下了針、擦了身,把所有的辦法都用了,但小姐還是停了呼吸,連脈搏也沒了,整整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

    陸雲瑤驚呆——脈搏都沒了?而且一炷香的時間就是半個小時……確實,現代有心臟停止跳動半小時救活的病例,但少之又少不說,還建立在先進的急診室基礎上,不僅用電擊,還要注射激素,但在衛國、在一個沒有大夫在旁邊的情況下脈搏停止八小時後被人借屍還魂只能說明本尊死了。

    真死了。

    雖然阿泗部落來的神婆子說她身上很有可能是水鬼,但心底還是有個聲音懷疑是本尊的靈魂,是不是因爲這件事,可以斷定不是本尊,可以讓她徹底放下心理負擔?

    因爲激動,陸雲瑤的聲音微微顫抖,“繼續說。”

    暖秋只以爲自家小姐是害怕,無奈嘆了口氣,繼續道,“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之前請的大夫把藥開完,守了一天一夜便離開,說如果有什麼事再去找他。後來小姐便開始抽搐,我們立刻準備找大夫,誰知還沒出大門就聽說出了事,我們原本認爲雖然大小姐有愧於楚王,但人命關天,楚王也不會不讓找大夫。然而他們竟說任何人不許離開王府。”

    陸雲瑤失笑——那個狗東西!

    “緊接着,小姐一陣抽搐過後便沒了呼吸,外面楚王的人正在打砸,當時我們很害怕,沒人能離開水瑤院,也聯繫不上前院,再之後……小姐就突然醒了。”

    陸雲瑤知道,她穿越了,“但我醒的時候,沒發現你們害怕?”

    不對!現在回憶起來,剛醒時看見周圍人除了驚訝和驚喜,好像還有一種努力掩飾的恐懼……當時她只以爲衆人怕的是外面打砸的兵士,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身上!

    暖秋道,“大家裝成鎮定,其實人人都很害怕,如果小姐真的……這一院子的人,只怕沒有好下場。”

    陸雲瑤點頭,是的是的,萬惡的舊社會就是這麼不講理。

    暖秋面色羞愧,聲音也心虛地小了一些,“奴婢之前沒坦白,小姐會不會怪罪奴婢?”

    陸雲瑤道,“不會,你們很容易被連累,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再說,當時的情況也是難爲你們了,院子裏面有人要死,院子外面有人砸家。”

    暖秋鄭重道,“奴婢用項上人頭髮誓,如果當時小姐真有個三長兩短,奴婢定將一切告訴夫人。後來到王府,小姐康復後,奴婢曾想過多次說給小姐聽,但奴婢又擔心小姐害怕。”

    陸雲瑤失笑,因爲兩人隔着桌子,她拍不上暖秋的肩,便輕輕拍了拍桌子表達安慰的意思,“好了好了,這件事就算翻篇了,過去就過去,沒什麼好提的,”聲音頓了一下,臉上沒了之前的輕鬆,沉重下來,“暖秋,如果這一次出了事,怕是要麻煩你回去和我父母解釋一下了。”

    暖秋嚇了一跳,“出事!?出什麼事?小姐您別嚇我。”

    陸雲瑤面無表情,語調也低沉無緒,“如果楚王真死了,我也不活了。”

    暖秋急忙從蒲團上爬起來,跑到陸雲瑤面前跪下,“小姐您爲什麼想不開?楚王病情發作並非因爲小姐,而且奴婢認爲楚王不會怪罪小姐。”

    “他的病發原因暫且不提,只是……”說着,幽幽嘆了口氣,“我對這世界本就陌生、更沒什麼感情和牽掛,無論是陰差陽錯還是命中註定,他算是我在這世上第一個牽掛的人,他走了,我也沒什麼留下的興趣。”

    暖秋震驚,“小姐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說楚王是第一個牽掛的人?那夫人呢?陸大人呢?大小姐呢?”

    陸雲瑤抿緊脣線,沒心情編造謊言善意的欺騙暖秋,也不想說出穿越的實情,便乾脆閉口不答。

    “小姐,您不能這麼想不開……”

    “食不言寢不語。”

    扔下一句話後,陸雲瑤便低頭開始用膳起來。

    ……

    卻不知是用完早膳,還是因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得到了發泄,陸雲瑤竟然睏倦難擋,把暖秋趕出了禱拜堂,她跪着跪着失去知覺,一頭栽倒在地板上。

    不大不小的聲音,堅硬地板與血肉之軀碰撞,無論睡得多熟都能被撞醒,然而陸雲瑤卻睡意安眠,只差鼾聲如雷。

    因爲之前睡眠質量一直不錯,陸雲瑤幾乎很少做夢,但今天,卻罕見地做了夢。

    她夢見,自己走出了禱拜堂,雖然在夢裏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但還是不用推門便穿牆而出。

    順着記憶,她來到主院。

    穿越院門,穿過屋子正門,來到楚王的房間。

    周圍人來來往往,都是楚王貼身下人。

    有小樂子等幾位太監,有仇公公,還有曲舟意。

    衆人聽令行事,有條不紊。

    當陸雲瑤看見楚王時嚇得直接尖叫——卻見楚王只着一條裏褲,被架在一隻特製的木架子上,木架子的雕工和工藝她熟悉,是天工院辛淳的手藝,架子有十個着力點,將昏迷的楚王穩穩撐着,其整個人就如同在刀架上的一柄長劍一般。

    他周身蒼白,雖然瘦得可怕,但骨架卻筆直。

    令人觸目驚心的不是這古怪的架子和姿勢,而其身上真的插滿了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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