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九天仙娥。
落筆描摹,描繪她的郎君,是多麼用心,情意深深,濃烈,幾近病態。
站在此處,就連夏幺幺都有一種恍惚,像是見到無數的她,穿着不同衣裙的她,在俏生生對她勾起脣角,柔聲安慰她。
夏幺幺捏緊心口衣襟,慢慢走過,她見這些美人圖總有變化,起初,是齊國的她,似乎是幺妃的模樣,夏幺幺呆呆拂過畫卷,無法想象,這是裴聲行何時所繪。
只見畫中的幺妃,眸色楚楚,不管走到何地,那雙水眸,幽幽地望着一人。
夏幺幺的心劇烈跳動,不敢多看,她屏住呼吸,見到楚國的她,嫁給裴聲行的她,成爲業國王后的她......郎君筆下,只有她一人。
畫中除了她之外,再無活物,連一隻鳥、一隻牲畜都不曾出現,灰暗荒蕪的世界,只有她一人。
“這是、”夏幺幺在一幅畫前僵立,她指尖發顫,這幅畫,描摹着她恬靜的睡顏,軍帳牀幔,美人嬌憨、然,畫上卻是赫然血漬。
那血染上美人眉眼,化成她睡夢中的胭脂。
夏幺幺抖着手,輕輕取下畫卷,抽離畫卷的瞬間,堆積在後的美人圖跌落展開。
都是她,都是血。
畫卷上竟染着血!
郎君是懷着何等痛苦,何等偏執,又是何種思念。
夏幺幺徹底失聲。
***
裴聲行面無表情,走下暗道,琉璃燈光鍍在郎君肩上,那琉璃燈雕刻着玉兔,一無所知,輕輕跳躍。
他推開門,見衣裙、首飾完好如初,又見牀榻無人。
也沒有看到害怕的或是迷茫的幺幺。
裴聲行愣了下,慢慢走向最後一道門。
她竟走到最裏面了?
他的腳步聲在背後輕輕響起,身上的清香如夢,與畫室薰香交疊,衣袍如月。
一陣小小的抽泣聲讓裴聲行身體頓僵,他擡眸,見嬌小女郎跌坐在地,周身擺滿畫卷,畫卷上的美人望着他與夏幺幺,夏幺幺就像從畫卷中活過來的仙女。
“幺幺,我來接你出去。”她肩膀瑟縮,裴聲行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郎君的話落下,夏幺幺愣了半晌,慢慢回頭。
裴聲行已經做好夏幺幺會害怕他恐懼他的準備,卻沒想到,夏幺幺滿眼心疼。
“你、不害怕我麼?”他喃喃道。
“害怕啊。”夏幺幺擦了擦眼淚,杏眸紅紅的。
“這個暗室,你是不是想着有朝一日,把我關進來。”夏幺幺望向他。
裴聲行憋了半天,低低道:“不是。”
他這口是心非的樣子,反而讓夏幺幺笑了一下,她一邊擦淚,一邊笑,“你就這麼怕我離開?”
說着她的離開,夏幺幺的心又開始痛了。
她低頭,望着畫卷上的血跡,幽聲道:“這是什麼,你能跟我解釋麼?”
裴聲行看清夏幺幺懷中的畫卷,臉上竟閃過一瞬無措。
“我不小心沾上的,毀了幺幺的美人圖......我會重新再畫的,幺幺不要看了。”
夏幺幺咬了下脣,她覺得她的夫君可真行啊,覺得這種理由就可以讓她忽視血跡嗎?
“你過來。”夏幺幺朝裴聲行勾了勾手指。
她坐在地上,被寬大的畫卷包圍,極其嬌小可憐,裴聲行眸色微動,乖巧地到夏幺幺身邊。
他單膝跪地,低頭柔柔望着夏幺幺。
“解釋。”夏幺幺指了指畫卷,不放過他。
裴聲行抿脣,不肯說。
夏幺幺心裏想掐他一把,面上,她眼角又紅了,晶瑩淚珠蓄起,“這麼多血,你是不是瞞着我受傷了?”
“我沒有受傷。”裴聲行急急解釋。
夏幺幺心思動了動,哭的更是傷心,“你沒有受傷,哪來這麼多血呢、你難道得了什麼疾病,瞞着我,所以、所以你纔不願和我生孩子麼。”
裴聲行眼皮跳了跳,被夏幺幺的淚水沖刷的理智迴歸一絲,“我沒有病。”
“幺幺,不要亂猜。”他摟住她的軟腰。
夏幺幺知道他沒病,畢竟身爲醫官的賢奴說過,裴聲行身體康健。
她在他的懷中,被男人熟悉的氣息包圍,眼裏的淚是裝的還是真的,夏幺幺有點分不清,她見到畫卷上的血,難言心疼。
她肩膀瑟縮,哭哭啼啼,“那這些血,到底怎麼回事?”
裴聲行喉結滾動,他抱緊夏幺幺,依戀她的柔軟溫暖。
“幺幺。”
“思念成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