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無我不歡 >第6章 我要你(無災無難6)
    覃櫻沒再管鋼筆,或許只是款式長得像,那個牌子的鋼筆很好用,款式幾乎大同小異。

    當務之急是不能去醫院。

    周渡在收好鋼筆以後就沒和她說話,他臉色冷然,兩人靜默無言。

    車在紅綠燈前停下,眼看再拐過一個路口就是市六醫院。

    覃櫻冷靜地思忖,她需要什麼樣的理由說服周渡而不引起懷疑呢?

    醫院頂部亮着白色的燈,覃櫻從車窗裏看出去,塢城這所城市發展迅速,日新月異,很多建築都變了,醫院卻還是當年的模樣。

    她記得醫院外面的小道有兩行漂亮的銀杏木,一到秋天銀杏葉子泛黃,金秋溫暖。住院部後面有兩株高大的木棉,她沒有見過它們開花,卻知道它們的樹幹十分粗壯。

    她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

    記憶裏,她在木棉樹下的長凳上,手一直在抖:“周渡,快幫我摁一下棉籤,我,我沒力氣,腿軟手軟全身都軟,我不會失血過多死了吧?”

    少年垂眸看她,黑眸無波無瀾,無動於衷。

    木棉葉子被風吹動,沙沙作響。

    覃櫻垂下肩膀,眼裏沁出幾分溼意,她從小就暈針,特別怕打針輸液,每逢生病只靠吃藥,這次抽了她500cc血,她頭暈眼花,強忍着難受。

    周渡看一眼她紅腫的手臂,轉身離開。

    覃櫻再也忍不住,任由棉籤掉下去,哭得撕心裂肺:“好痛啊,哪個天殺的說抽血不痛,我保證、保證不打死他……嗚嗚嗚我再也不幹了……”

    正哭着,突然有人在她面前蹲下來。

    佈滿淚痕的臉被人擡起,他捏住她下巴,指腹撫上她的臉頰,把淚珠擦掉。

    覃櫻呆住,眼睛一眨,大顆淚珠砸在少年蒼白的手背上,他頓了一瞬,擡眸看她。

    哎呀,她現在肯定很狼狽。“你不是走了嗎?”覃櫻手忙腳亂擦眼淚。

    周渡嘴角輕輕扯了扯,把一盒草莓味牛奶放到她手中。又拿起一旁袋子,重新取出沾了碘伏的棉籤,摁住她的傷口。

    “是走了。”少年垂眸,淡淡說,“可是一公里外都聽得見某個人的哭聲。”

    她低咳了一聲,半晌,自己忍不住笑起來:“那以後我一哭,你就會來我身邊嗎?”

    他嘲諷地說:“你可以試試。”

    試試就試試,她一頭扎進他懷裏,嗚嗚嗚假哭,少年毫不留情掐住她的臉,把她扯出來。

    她哼哼唧唧,忍住笑意:“我不,我要死你懷裏。”

    周渡:“你很有夢想,我都想成全你了。”

    後來覃櫻沒能死他懷裏,倒是差點死他手中。青春時人人都是傻子,傻到能把給人輸血也當作一種快樂,把他在乎的人當作自己在乎的人,把他遞過來的砒霜當作糖果。

    如果時間能重來,覃櫻絕對不會給楚安宓輸那個多次血,整整五個月,2500cc!換作現在的覃櫻,非得拿根管子,把楚安宓身體裏屬於自己的血全部抽回來,抽乾也得給我全部還回來!

    前三次輸血是因爲她想救人,最後兩次輸血,卻是周渡脅迫。

    覃櫻看一眼身邊的人。

    他對楚安宓真好啊,好到很長一段時間,塢城的市六醫院在她夢中永遠籠罩在沉沉天空之下。

    紅燈跳成綠燈,她終於醞釀好情緒,進入想要的狀態。

    “我不去醫院。”

    周渡側頭,看見女人蒼白的臉。都市夜空霓虹閃爍,映入她眼裏卻變成泛着空寂的一片虛無。她手指緊緊抓住紫色的裙襬,用力到顫抖。

    覃櫻抿着脣,擡眸看着醫院的方向,死死繃着脆弱感,長睫顫動平平陳述說:“我不喜歡去醫院,讓我下車。”

    他握住方向盤的手微不可查收緊。

    保時捷繼續往前開,覃櫻泄氣地想:好吧好吧,去就去,去了再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求醫生幫個忙。

    沒想到在駛入醫院的街道前,周渡突然轉了個向。

    覃櫻眨了眨眼,悄悄看周渡。

    他一言不發,視線偶爾會朝窗外看一眼,最後在一家藥店前停下。

    “喂,你做什麼啊?”

    周渡拔下車鑰匙,冷淡道:“做一個律師該做的事,取證。”

    藥店老闆驚奇不已地看着保時捷停自家門口,周渡走進藥店,說:“毛細血管出血,紅花油,棉籤。”

    老闆把東西遞給他,周渡結了賬回來,曲起指節敲覃櫻窗戶。

    她降下車窗,看見男人淡漠的面孔,他早已恢復了一貫的冷靜,眸中是與夜色足夠媲美的濃黑,對上她擡起來的眼睛,面無表情詢問道:“給傷痕拍照,然後擦藥,我來,還是你來?”

    覃櫻好險就忍不住嘴賤地問,你來是怎麼個來法?

    恪守自己的創傷小可憐人設,她識趣地說:“我來。”

    “藥拿好,車裏有燈。如果你智力尚存,就不要在這種時候開美顏。”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去了街邊。大榕樹下,男人西裝筆挺,城市的夜生活纔開始,來來往往的路人都忍不住側目看他。

    周渡身高一米八九九,容顏出色得可以出道。他靠着樹,眸色冷涼,沒有理會任何一個人,點了支菸。打火機的光明明滅滅,成年男性氣質清冷,一如神祇。

    有個過路的女孩擡起手機,對準他。

    他擡眸,冷聲道:“女士,公民肖像權不容侵犯。”

    女孩子滿臉通紅,結結巴巴道歉,拉着同伴離開了。

    覃櫻打開車燈,拿起手機咔嚓咔嚓幾聲,這些東西就是做個樣子,有沒有用是周渡的事。她本來就是裝的,又不可能真的打官司,過得去就行了。

    想起他提醒的不要開美顏,她不知爲什麼有些想笑。

    覃櫻沾了紅花油擦在淤青處,她毛細血管比尋常人要細,受傷以後看起來就比較嚴重,現在塗點藥也好,明天還要上班,大夏天也不能穿長袖,同事問起來就尷尬了。

    捯飭好一切,覃櫻打開車窗,看見站在街邊的周渡。

    他側對她,面朝一棟墜落星雨主題的大樓,白色流線傾瀉而下,男人修長的食指與中指夾着煙,五官在煙霧繚繞中看不真切。

    周渡什麼時候學會抽菸的?這幾年嗎?

    她趴在車窗上,沒有立刻叫他。在覃櫻的認知中,周渡是一個生活作息極其規律的人,一定會在二十二點之前睡覺,早上六點三十準時起牀。

    他從不缺席一日三餐,不喫零食,不喝奶茶,更不會有抽菸打架這種堪稱可怕的惡習。少女時的覃櫻曾靠近他耳邊,悄悄給他說:周渡,他們說你像電影《腦男》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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