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丹失敗……
少女懊惱地睜開雙眼，泄氣似地倒在了牀上，兩條腿順勢耷拉在了牀邊。
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了，這該死的進階總是在這最後一步功虧一簣。
黑白分明的眸子，發呆似地瞪着牀頂的架子。
細碎的花紋精緻而淡雅，青白色的紗幔投進的陽光暈的極爲舒適，卻絲毫沒有讓她感覺輕鬆。
是不是……真的只是自己的資質不行呢……
少女微頓，舉起巴掌猛地拍在腦門上，似是將這惱人的念頭一拍粉碎。
若是連這小小的一步都無法走下去，又怎能得道成仙？
衣袖蓋住雙眼，灰濛濛的記憶中，一點浮光驟然出現。
月光下的少年坐在懸崖之上，清清冷冷的。有小小的孩童一路磕碰而來，靠近時小臉突然一片煞白。
衣袖下的脣角微勾，少女的呼吸霎時輕盈許多。
他那般清清冷冷的，懷中卻是尤其溫暖的。
“月……”
少女耳尖微熱，好似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眉眼間的神色微微一定，深深呼吸一息，站起身來推門出去。
風自淺池那側吹來，帶起她月白的裙角，颯颯輕揚。
淺淺一笑，望着院牆外依稀可見的精美檐角，眼裏露出一絲無奈。
“小月兒！”
青蔥的身影從院牆翻入，下一瞬，翠綠色的髮帶飄在眼角，綠衣少女挽上凌月的胳膊，嘻嘻哈哈地笑着：“小月兒，有沒有突破啊？”
凌月感受着她磨在頰邊的狐耳，默默地搖搖頭。
絡煙迅速鬆開懷裏的胳膊，蹦到了院子當中，得意地笑道：“小月兒，仔細看着哦。”
蓬鬆的狐尾掃過極其俏皮的弧度，綠衣少女一個眨眼，頭頂的狐耳便被收了回去。再一看她微微轉身，翹起小臀。一左一右兩條狐尾甚是顯眼。
“你衝破了？”凌月出聲道。
絡煙一回神，狐尾也一併收起，一挺胸道：“是啊，昨晚就突破了哦。”
凌月神色微黯。
絡煙心生歉意，趕緊又抱了過去，道：“小月兒也不要太急，你與我們畢竟不同，說不定過兩日鳶墨姐姐就開了狐谷給你，馬上就突破了呢。”
“說不定是呢。”凌月淺笑，心裏卻是有點難受。
狐谷雖是修行福地，但從未有誰爲了突破二尾就去的。說到底，她還是在糾結着自己的資質問題。
絡煙忽然擡頭，一瞬眼神大亮，弄得凌月心裏咯噔一跳。
“你聽說了嗎？”絡煙的聲音都顫抖了。
凌月趕緊伸手撐在兩人中間，否則這人就得湊到自己臉前了。
“冷靜，絡煙。”凌月的眉梢爲挑，絡煙這樣激動的神情，可是前所未有的，也不知道她到底聽說了什麼。
絡煙彷彿也察覺到自己的激動了，輕咳了一聲，拉着凌月便一路走過院子，進了屋裏。兩人坐好，絡煙才道：“你聽說了嗎？‘妖神’，‘妖神’哦。”
“妖……神……”凌月嘴角一抽。
“神”之一稱，早已隨着上古衆神的避世，而退出了衆人的視線。
仙界只有天君，魔界只存魔尊，歷代妖族也只敢稱妖王二字。如今卻有一個“妖神”的稱謂冒了出來，凌月有些消化不了。
“嗯嗯。”絡煙興奮的點着頭，“聽說啊，他是蛇族的新統領呢，短短時日就將妖族幾乎一統，現在除了幾個古老的妖族，其他的妖族早就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呢。”
“哦？那還是蠻厲害的。”
雖說不到稱“神”吧，但是能一統到這個地步，確實比那些個妖王厲害許多了，倒也有些狂妄的資本。
“什麼叫蠻厲害？那是很強，很強好不好。”絡煙不滿的瞪了一眼過來。
凌月對着她嘿嘿一笑，不鹹不淡的點頭附和到：“是、是，全天下他最強，行了吧。”
“那當然。”絡煙也不管凌月的態度，下巴一揚頗有驕傲自得的意思。
凌月搖頭低笑，看她這幅模樣定是又對那“妖神”崇拜了吧，也不知這次的熱度能維持到幾時。
絡煙撐起下巴，眼神飄飄也不知道閃到哪裏去了，嘴裏不停地碎碎念着關於“妖神”的事蹟。凌月心情大好，聽得也算仔細，這人果真事蹟卓越，想來在妖族裏定是聲名大勝吧。
只倒了一杯水，看着興奮中的絡煙彷彿察覺不到口乾似地，凌月壞心地自己一飲而盡，接着開開心心的聽了下去。
接連下來的幾日，修行的進度毫不意外地阻在了突破前。
凌月煩擾非常，又不肯接受鳶墨提出去狐谷的要求。
“許是此方靈氣與你不合，不若出去走走，或許能發現適合你的福地。”
鳶墨如此說得，凌月卻是當真了。
青丘狐族靈性頗高，善於修煉，傳其族妖能修九尾而撼地，又能修成天狐而傲天。
雖說九尾極難修煉，但族羣實力的強橫卻是盡妖皆知。
鳶墨便是一隻九尾狐。
傳說上古時期末，青丘便有一隻九尾天狐。
此狐神通了得，嘯而入天跺而震地，羣妖遇之莫不俯首帖耳，佔羣山而成青丘之國。
但是數千年前爆發了一場戰役，天狐不知所蹤，九尾狐族元氣大傷。羣妖趁亂結勢而起，狐族心有餘而力不足，只好退守青丘山。
直到千年前，鳶墨修成九尾，以雷霆手段狠狠地打了羣妖的臉，羣妖只好欲哭無淚，只好繼續“臣服”狐族。
一些原是青丘統治，卻離青丘山尚遠的妖府正在惶惶不安時，鳶墨卻只是淡定地收了青丘山附近的勢力，布了結界，三界之事均不上心，自是過得安穩。
既成天狐是爲仙。
然而鳶墨似是滿足了，並未想過“成仙”一說。
凌月胡思亂想着，腳下猛然一頓。
眼前一片密林，依稀有淡薄的煙水纏繞，蟲鳴鳥叫，竟是沒有其他的聲音。
這是……狐族禁區……
她竟是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這麼高的地方了。
凌月拍拍心口，果斷地換了一個方向，靠着禁區邊緣地帶，徐徐側着走下山去。
不過百步，凌月再次頓步，一側首，便見一條山棧斜斜探出，繞着一處山壁緩緩落下。
凌月一歪頭，好奇心乍起，略一思索，便踏了上去。
青丘山本就高聳入雲，這裏又是接近山頂的地段。
足夠兩人並排而行的山棧，一面懸崖雲煙輕輕，恍如置身九天之上。
彷彿只要那麼輕輕一跳，蒼穹就能觸手可及，放眼望去更是羣山環繞，雲霧飄渺美不勝收。
山棧時寬時窄，卻是很好行走的。
不多久凌月便走到了盡頭，一個洞穴靜立於山壁之上。
向着洞裏望了望，凌月摸索着走了進去。山洞中十分靜謐，往裏去的視線不是很好，依稀可以看得到其中的輪廓。
整體來說，四壁還是很是規整，地面幅度很小，扶着山壁的手也沒有摸到特別尖銳的棱角。
一絲淡白的光芒從前方傳來。
凌月一愣，幾步便走了過去，眼前豁然開朗，山腹中竟有一間天然石室。
石室平面略呈半圓，上窄而下寬，洞內乾燥，溫度十分合宜，卻連一根雜草也沒有。
室中影影綽綽，純淨的光芒自穹頂投下，偶爾的角度能看到七彩顏色，絢麗奇幻。
凌月不由走到石室中心，擡頭望去。
室頂的岩層不知是何物質，看着堅固如晶石，卻是格外透明。
岩層之上應是一汪湖水，透下的柔光看着絲毫不刺眼，別是一番奇異的觀感。
凌月瞬間便被這唯美的光芒深深吸引了，透着岩層緊緊的看了過去。
看着看着，凌月便偏了腦袋。
岩層之上的“湖水”似乎有些不同，再仔細看了看，似乎有什麼東西靜靜的躺在水中，一動不動，那輪廓一時無法看清。
凌月看得極其仔細，黝黑的圓瞳卻是猛地一縮。
光影，就在此時變化了……
一股極淡卻詭異的煙霧，從岩層中輕飄飄地鑽出。
絢麗的光影如一池春水攪動，浮浮沉沉盪漾着。煙霧極速展開，漆黑的眸中，白茫茫的氣息靠近，愈加清楚的輪廓印在凌月微愕的眼中……
詭異的煙霧遠遠看着，彷彿一身雲錦衣裳從天而降，衣袂翻然飛舞，竟是化作女子玲瓏輪廓。
凌月怔怔地微微仰頭，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精緻卻透明的面容對望下來。
沒有一絲色彩的髮絲雲鬢高盤，柳眉淺如煙波，鼻尖兒圓潤可愛，雙脣小巧蒼白，只有一對兒媚狐眼眸泛着點點光澤，甚是靈動。
那女子的臉竟是如此似媚如仙，接近透明的面容，卻蘊藏着極端的美麗。
“半妖……”
飄渺的聲音，帶着一絲陰冷的風氣傳進凌月耳裏。
那脣未動，音色卻是極爲清楚的從“她”喉中傳來。少女下意識的張了張嘴，卻是半個字也未發出。
媚眼放鬆了視線，似霧氣一般的身影慢慢落了下來，“站”在了凌月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