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巨大而黑沉的裂谷橫亙在前，左右蔓延到了遠方，彷彿將整個九冥山包在了其中。
內外之城，溝壑分明。
行至此處邊緣地帶，更是沒了妖魔生物的蹤跡，如同山陰裏的天魔城一般，死氣沉沉的厲害。
半環的山谷間，邊緣處的建築被瘋長的植被覆去了昔日的棱角，像是巨獸的利齒彷彿在往中間閉合。
雷光偶爾破開濃厚的鉛雲，山腰處的殿宇森嚴冷清，兩側裸/露着如巨獸般的石體，面上帶着猙獰的神色，呲牙咧嘴，仿若昭示着至此之後不許進入。
凌華站在裂谷幾步之後，凌月自他身後探頭看去。
比鉛雲還要深上幾分的地底，彷彿某種可怕的東西張着深淵巨口，等待着侵入者的送葬。
身後的房屋建在距離此處有些遠的地方，似是對這個“內城”敬而遠之。
空曠的地帶無遮無攔，好在沒有她想象中的滿地“道魃”。
沒有橋樑，顯然是要飛躍過去的，然而凌華卻站在一邊，靜默了好一陣子。
凌月躊躇着，以爲這人是不是又要做什麼了。
不過一條寬坑罷了，還不至於跳不過去。
這廂胡思亂想着，凌華卻是舉步上前，竟是穩穩地踏在了那深淵之上——
毫無仙法波動，也不見什麼助靈的法寶。
凌月還在目瞪口呆中，走了三兩步的凌華悠然轉身：“月？”
那模樣分明就是在問她爲何還不跟上。
蹭到了裂谷邊緣，一低頭還是暗沉沉的一片，然而明顯地，是根本沒有什麼立足之地的。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月。”
擡眼時，素色的衣袖放在眼前，五指修長，伸出的掌心落在身前，等待着她的乖順。
“來。”
心間輕輕跳動，凌月探出手，握進了他的掌心間。擡腳踏出，那深不可測的魔淵彷彿變得不再攝人心魄，即使立時掉入冥域也是甘願。
掉落定是不會的，凌月雖未垂眸去看，但腳底卻是傳來了殷實感覺。
凌華轉身，牽着她一步步走過了那道深壑。
上與下之間都渲染着濃重的黑暗雲氣，唯獨兩道身影仿若凌空而行，顯得孱弱而孤寞，像是隨時都會被這黑暗吞噬一般。
直到再次踏上肉眼可見的土地時，凌月還處在半是困惑的狀態之中。
手被鬆開，凌月便轉頭望去。
這一道裂谷之下，顯然不是虛假的存在。
難道是她修爲太低，根本沒有看出他做了什麼？
凌月想着，不免有些挫敗感——等救出依兒，她一定要更加勤快地修煉，一定要突破成仙！
反正……離雙十之約本就還有幾年，他提前來的這點，當然是不算的了。
“這只是簡單的水鏡之陣。”凌華忽而道，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嗯？”在走神的凌月一時微愣，轉目時才懂了他的意思。
凌華道：“水鏡之陣，看似虛無，實則有路，反之亦然。”
凌月一知半解，只曉得這裂谷雖深，卻是有路的，只是旁人不得見罷了。
只是這反之亦然又當如何？
石塊停在在他手心之上，旋轉之間渡上了一圈半透白的仙氣。
那點仙氣，若不是他當面放出來的，凌月根本察覺不到。
帶着仙氣的石塊，被隨意地拋到了裂谷之間。
平靜的空氣中顫抖起低沉的轟鳴，來自裂谷之底。無數黝黑似霧的巨大觸手猛然升起，張牙舞爪着滲人的景象。
一隻長觸捲起石塊，頃刻捲成了粉末。
黑觸又晃動了一陣，才慢慢縮回了裂谷之中。
不過轉瞬即逝，凌月卻是有所餘悸。
如此虛實，倒叫人更易落入此魔物的糾纏之中。
“快走吧。”凌月轉身道，“這麼大的動靜，招來人多麻煩啊。”
凌華紋絲不動，道：“這麼點氣息，倒還不會。”
雖然響聲不算震天，但動靜也算不小，難道那血魔或者道魃真的不會發現？
“天魔創練體魔功，失蹤後各路妖魔亦有貪圖之輩，方纔那妖魔，想來是從間僥倖逃脫而被擊殺。
寶物之前，人心惶亂，似你我這般尋常走過的寥寥無幾，再者石上仙氣已經消失，暫時不會有人前來。”
凌月點頭，忽叫他擡手，憑空畫下一字，片刻不停地打進了她的額心。
一股清流注入意海之中，卻又在一瞬之間消失地毫無蹤跡。
“凌華？”下意識地捂着額，擡眼不解。
凌華卻是不答，只道：“我已封存部分仙力，萬事定當小心，道魃無痛無感，取頭斷手亦能攻擊，只有用火將其中的魔氣耗盡，方能制服。”
凌月雙眼眨動，一時噤聲。
卻不知道，在想起那火之靈後，想要掩蓋的恐懼無助早已隨着眼底的碎光悉數落進了那人眼裏。
本是想揉頭的手掌伸到了她的腦後，柔軟的髮絲讓胸口的隱痛緩緩沉澱。
凌華將她帶近了着，讓她的白皙的額頭靠着他的心跳：“月，我在……”
懷裏的小傢伙微微顫着，凌華不由用上了力氣，彷彿這樣才能安撫她，或是……安撫他自己……
“月，心之無懼，方能無畏……”他在她頭頂輕聲說道，“別怕，我會幫你的。”
凌華……
心底默默喚着他的名諱，再一定睛，凌月緩緩起身，展顏點頭。
垂手時，凌華道：“走吧。”
轉身便往深沉的內城而去，凌月一步不拉，緊緊地跟在了身側。
內城之南，二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城牆屋瓦之間，而內城之西，卻還有兩人的身影，纔將將接近這道寬大的裂谷。
百里雲昭半點僞裝也無，大咧咧地站在裂谷之前，探頭往谷底看去。
另一側的那人一襲黑色錦袍，高束墨發，顯得英姿勃發，儼然是軒轅傲離，只不過卻用了一面銀色面具將容貌完全遮住了。
深不可測的谷底讓百里雲昭嘖嘖出聲，不由地看向了遠方。
裂谷延伸，好像止在了九冥山底，若是繞過去，可能蹭着山腳就能過去了。
“怎麼？要繞道？”
魔尊冰冷冷的聲音響起，似是帶着一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