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正好是較高的地方,不曉得能不看到凌華那裏……
這般想着,凌月索性躍上了樹冠。視野很是寬闊,然而魔城中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死寂,南方也一同安靜了。
凌月不敢太過亂來,只是拿眼看了看,便又重新躍了下來。
魔城雖遮住了大半南面的方位,但鉤蛇若還是原型模樣,也不可能半點菸塵都尋不到。凌華應該已經解決掉它了。
潛伏在心底的焦慮這才真正消失了,凌月卻是躊躇了。
比起回地牢等蛇君,她更想留在此地等着凌華。
腕上傳來輕微的動靜,一低頭便看着赤影探了出來,吐舌眨眼,很是可愛。
凌月卻沒有什麼好臉色,哼着鼻音道:“怎麼?捨得出來了?”
方纔姜公子猛然出聲,這傢伙竟是瞬間遊進了袖下,也不知是來護着她的,還是來給她當飾品的。
赤影慌忙搖頭,眼裏委屈的厲害,喉中嘶嘶愈急。
“好了好了。”凌月道,“你說什麼我也聽不懂,我知道要是真有危險了,你肯定會護着我的。”
赤影眼珠兒一亮,帶着些理所當然的小自得,歡快地點點頭。
這模樣倒是與兮兮賣乖的時候很像。
只是再怎樣惹人喜愛,凌月也覺得它有些礙事了——她已經決定就在這裏等凌華尋來了,這小東西果然是多餘。
凌月極其溫和地對着赤影微笑,腦子裏開始盤算如何將它趕回蛇君身邊。
赤影似是有所察覺,微瑟着縮了縮。
“誒,你……”
凌月猛然收聲,右手迅速擡起,妖氣結成盾!
氣流微蕩,暗處襲來的風刃被她手前的結界擋下。靈氣猛然撞烈輕微聲響很快湮滅,只有帶起的微風還在她身側飛蕩。
威力漸消,凌月擡眼向着暗處看去。
左側卻是又起一道風聲!
糟了!太近了!
凌月心知太過大意,匆忙間只好擡起左手,調轉重心。
然而那風猛然加速!半息便已是越過了她的手臂。
心頭大駭,卻看清了那東西的一點面目。
原來不再是風,那東西更像是某種植物的枝椏,圓滑尖利。
難道這九冥山,還有樹妖?!
凌月心念微動,無名開始形成長劍——受傷已是必然,那就順着這東西,將它的主體毀掉!
腳下用力,蓄力欲發!
然而枝椏卻在此時猛然調轉,迅速纏上赤影,又將它自她的腕上扯下,往回帶去。
凌月瞠目,腳下飛起欲將赤影奪回。
霎時間,沙沙聲響!
無數枝椏如箭雨齊射,直面飛來!
凌月半飛躍後,躲過前面的枝椏,又一劍將後續而來的部分枝椏擋在了頭頂。
這東西雖是枝椏,卻堅如磐石,腳前的地面被它們輕鬆穿透,她的手臂也被震得微麻。
這樹妖修爲不低!凌月想着,必須儘快將它的主體找到纔是,久戰必會被它消耗殆盡!
不曉得赤影有沒有脫身?
凌月餘光探去,影影錯錯間似乎是赤影咬進了枝椏裏,然而下一刻,它卻立時疲軟地垂下了腦袋。
一絲清淡的香氣傳來,像是某種醉人的花盛開着。
難道赤影是被這股味道給弄昏了?凌月立時閉了氣,緊緊地看着枝椏退去的方向。
然而那東西似乎沒有打算躲着她,窣窣幾聲,黑影自樹後緩緩出現。
“他”好似罩着大大的斗篷,依稀只能看出是個人形。枝椏如手,從“他”的斗篷下緩緩往回縮去。
只有一根枝椏出自“他”的手部位子,凌月看着赤影,慢慢由枝椏的纏繞變成了五指的拿握。
一絲詭異的相似感驟然涌上心頭,凌月看着那黑影,微微張口:“你……”
雷光忽然穿破頭頂的鉛雲,片刻的光線卻讓凌月看到了那人的模樣!
“他”的手指如同“他”露出的下頷一般白皙,脣角雖然僵硬,卻依舊那般美好。剛剛的一晃眼,才注意到“他”的脣色也是粉嫩的,仿若花瓣嬌柔。
果然是“他”!
在百花宮,在靈泉宮……果然都不是她的錯覺。
“他”擡着手,將赤影攤在手心看着,彷彿忘記了周圍一切。
凌月卻是握緊了劍柄,沉聲道:“你到底是誰?”
“他”似乎並未聽見,動作依然不變。
難道真是衝着赤影來的?這念頭放起便立刻收了回去。
靈泉宮時,赤影分明在草藥仙手裏。再者若真是爲了赤影,現在也不必刻意出現。
“他”若要跑,她多數是追不到的。
默了好一會兒,凌月忽而半眯雙眼,看着那人——“他”雖未動,她卻知道“他”以然看了過來。
“半妖……”
粉脣微啓,輕柔柔的聲音有若香蘭。凌月不由一怔,聽着她慢慢問道:“你……想不想救它?””
凌月沉下面色,口氣森冷道:“你想做什麼?”
那人收回手,將赤影放在她的心口,正好讓凌月看見它垂下的小腦袋。
她白皙的虎口正掐着赤影的七寸,彷彿隨時都能長出樹刺,穿透它的心臟。
“半妖,你叫什麼名字?”
這話似乎太過不合時宜了,而且她的聲音中有種詭異的僵硬感,彷彿已經許久不曾開口說話了一般。
她的修爲應該高過自己,硬去搶奪只怕難以保全。
凌月想着,一面答道:“你問我名字做什麼?”
“做什麼……?”她的聲音果然帶着一股僵硬的味道,讓人不由毛骨悚然,“當師傅的……自然要知道徒弟的名字了……”
凌月錯愕,蹙眉道:“徒弟?什麼徒弟”
“你……”她低聲應着,無比自然,“你就是我的徒弟。”
凌月道:“我想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徒弟……”
“不,你是……”
“我真的不是……”凌月平靜道,“或許我與令徒長得像,但我真的不認識你。”
“半妖,我沒有徒弟。”
這次凌月真是有些混亂了,不由猜測這人是不是走火入魔,燒壞了腦子……
“你就是我第一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