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現在顯然不適合詢問這種事，凌月老老實實地與衆人打過了招呼，坐在了一旁。
人已聚全，錦霜單刀直入道：“聽雲雅提起，帝君曾說過待月兒醒來自會告知救治依兒的方法，如今月兒已醒，不知帝君可否相告？”
凌華道：“我亦曾聽王妃提過，公主當年有孕之時，崩佩戴過一塊靈石，不知可有其事？”
錦霜一怔，與冷雲雅對視一眼，方道：“確有其事。十七年前，太子圖謀逆反之計，被祁言發覺。只因當時太子還勾結了一些外族邪道之輩，尋常將士不可一敵，祁翎大哥又不能看顧所有人，是以又傳信於鎮南王府與蜀山。雲雅擔心京中局勢，便於弘光一同進了京，住在我的府中。我本因幼時中過幾次毒，身體比常人羸弱，那時有孕又擔心祁言的安危，雲雅見我如此，擔心我腹中胎兒不保，便送與我一塊護身石，後來那靈石也送回了蜀山。”
冷雲雅點頭，接着道：“百里家落魄了這麼多代，總有些是祖輩們說死都不能賣掉的東西，那塊靈石便是其中一物。當年京中暗潮涌動，弘光拗我不過，只得帶我入京，條件便是讓我一直帶着那靈石護身，說它有起死回生之能，我雖不大相信，但也只能帶在身側。它有無起死回生之能我是不可而知，但帶在身側後的確感覺人都精神了許多，入京途中，我便發覺身懷有孕，但又不似懷書兒那樣難受的要死。所以回京之後，我見錦姐姐整日精神不濟，便將那靈石轉贈於她，錦姐姐佩戴之後，氣色果真好了許多，便是宮變那日也不曾有任何落胎之狀。”
靈石……莫非是……女媧石？
凌月覺得已經可以十分確定了，凌華又道：“靈石送回了蜀山？”
錦霜道：“當年不知爲何，太子查覺自己的計劃暴露，提前宮變，那時蜀山的支援還未抵京，弘光便帶着祁翎大哥與祁言直接入宮，保護皇上。原本以祁翎大哥的修爲，足夠支撐到蜀山支援到來，可太子那裏突然出現了兩位從不在信息裏的高人，竟是將他兄弟二人……”
錦霜猛然一頓，眼露哀傷。凌月也呼吸一滯，恨不得立刻問詢清楚——殺父仇人！這便是她心中最強烈的念頭。
只是理智立刻制止了這種衝動，乖乖地坐等後文。
錦霜似乎難以繼續，冷雲雅便直接接過話來，道：“那時錦姐姐的公主府也有歹人入侵，我與錦姐姐在湄兒姐姐的保護下一直等到了蜀山支援到來，蜀山人便發現了靈石，於戰後前來相問。正好弘光也道，百里家先祖本與蜀山淵源頗深，所留之物很難說不是原屬於蜀山的，再者他們這些後輩早已沒有修道，若真是什麼靈物，也難以相護，於是便將一些先祖遺物送去了蜀山，那靈石便在其中。”
凌華默聲頷首，方道：“那靈石應該就是女媧石，乃上古至靈之寶，想必戰神是用某個方法隱去了它的靈氣，才讓它一直存在凡世，而不被旁人發現。公主佩戴女媧石時，石中純靈之體附在了小郡主身上。如今小郡主魂體受損，單靠純靈還不足以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有去蜀山，讓純靈再度回到石中，石靈合一，以真正的女媧石之能，便可救回小郡主。”
百里雲昭握緊雙拳，神色激動，卻是冷雲雅猛地站起身，道：“太好了，我現在就讓人準備去蜀山！”說着，一提裙角迅速消失門外。
錦霜看着冷雲雅消失，回過眼來，溫聲道：“這般大了，還一樣毛毛躁躁的，讓帝君見笑了。”
凌華示意無事，轉口道：“還有一事，想要請教公主。”
“不敢，帝君請說。”
“公主前言提起，那突然出現的二人，可否有人見過？”
凌月聽着，陡然精神，豎起耳來生怕錯過了什麼。
錦霜微微搖頭，只道：“蜀山人到後，那二人很快消失無蹤，而且他們一直蒙着面，沒有人看到過他們的真面，只知那。但有一點，那二人一着白衣一着黑衣，弘光曾聽到那黑衣者稱白衣者爲‘顧老’，其餘的便再無線索。”
“嗯。這樣就行了，多謝公主。”凌華說罷，又道：“稍後，我會先回仙界，再直接前往蜀山，小郡主這裏，就要有勞公主親自護送了。”
錦霜立時回到：“依兒是我親女，當不得帝君‘有勞’之言，也該是我好生謝過帝君纔是。”
凌華並不反駁，只道：“小郡主如今靈氣外泄，一路上定要小心謹慎。”
“此事帝君就放心吧，在下會負責小郡主的平安。”屋外突然一句傳來，有人踏進屋中，行至一禮道，“帝君，二嫂嫂。”
衆人回眼，錦霜驚喜站起身，道：“步兒。”
步崖緊上前幾步，錦霜上下打量一番，眼眶隱隱發紅：“你許久未來京城看嫂嫂，這小臉倒是沒怎麼變。”
步崖趕緊道：“大師傅二師傅不許下山，步兒也沒辦法。本想這裏的事結束了就去一趟京城，沒想到二嫂嫂卻是來了。”
一言說罷，步崖轉身，道：“帝君且放心，還有一些蜀山弟子就在城中，這一路上足以保護依兒。”
“有勞。”凌華說罷也起了身，道，“便不打擾了。月，走了。”言說之時，微微示意。
凌月也起身，道：“凌月告辭了。”
她一言說罷，凌華便轉了身，等着她上前，才舉步離開。
走出了一些距離，凌月回頭一看——錦霜的笑容看着輕鬆了許多，應該是看到了步崖，是真的高興了吧。看那模樣，是要說很久了……
正要收回眼，凌月猛然一頓，屋外走廊，一人端着茶緩緩靠近門口，低垂的眼突然朝着她看來，紅脣微揚，詭譎之極。
青……籮……
她只看來了一眼，便立刻進了屋，中規中矩地奉上茶水。
這個女人到底想幹什麼……
“月。”
身前那人喚道，凌月轉回眼，纔看見他已走開了好幾步。趕緊上前，拉着他的袖，回首望着屋內那人，低聲道：“凌華……”
他一眼也沒看去，一手牽下他袖上的小爪子，徑直地走出了院子。
凌月被他一帶，一時竟將心頭的那點不安忘到了腦後。默默隨行了一段，才總算完全靜下了心。
青籮是很可疑，可她現在也不是什麼任人宰割的幼兒了，與其胡思亂想嚇到了自己，還不如提高警惕，莫要着了青籮的道。
凌華似乎查覺到了自己的心思，停下腳步，轉身過來，道：“你先回去，拿好東西，一會兒我們回仙界去。”
凌月眨眨眼，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凌華道：“不記得回去的路？”
凌月搖頭，道：“我又沒什麼東西……啊！那副畫呢？！”錦霜交給她的畫呢？
凌華袖中一閃，畫軸出現。凌月好生羨豔道：“我什麼時候也能有個儲物的寶貝？”
“這次去仙界，我便給你尋一個來。”
凌月眼裏一亮：“當真？”
“當真。”凌華說着，又將畫軸收起，口中道，“到時候，這畫再給你吧。”
凌月點點頭，道：“那我就沒有其他東西留在王府了，我們回仙界吧。”
凌華道：“當真沒了？”
真的沒了啊……凌月本是肯定的回答，卻在他的眼裏沉默了。這麼說……她是真忘了什麼嗎？
不能啊，作爲一隻身無長物的小半妖，除了自己這一身，還能有什麼東西？其他的可都是別人塞來的，比如那畫，比如五字冥珠。
嗯？五子冥珠……赤、赤影？！
凌月猛地回憶起來，蛇君臨走時，的確是把那傢伙扔了回來。但她醒來一直沒有看見它，竟是忘了個一乾二淨。
“它……它在王府？”
凌華道：“它早就醒了，可能是怕我，所以一直藏着。你若不想帶上它，我們便直接回仙界吧。”
想想蛇君的那性子，凌月不由苦笑道：“不帶着它，萬一它被蛇君給撕了怎麼辦……”
凌華隱住笑，道：“那你快去接它。”
凌月點點頭，正要離開，卻聽一旁有遠遠道：“帝君。”回眼一看，正是百里雲昭。
百里雲昭幾步跑近，不帶半點喘息，道：“帝君，我有些話，想單獨與帝君談談。”
凌華頷首，轉眼對着凌月道：“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凌月點點頭，對着他也對着百里雲昭道：“那我先走了。”說罷，便朝着自己住的客廂而去。
跑開一些，回頭一看，百里雲昭似是說了什麼，兩人便一同走開，像是要換個地方詳談。
壓下那幾分的好奇，凌月加快腳步往回走去，彷彿這樣就能早點等到他回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