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神情,絡長老又冷了幾分聲音道:“你在青丘如何頑劣都不會有人當真想要你的性命,那是因爲你是我青丘九尾狐族的一員,是我絡家的姑娘,出了這青丘,你覺得以你的本事又能活多久?”
絡煙:“我……”
“哼!”
絡長老一聲冷哼,絡煙立刻噤了聲。
“我且問你,你當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絡煙咬咬脣:“我……我……知道……”
絡長老道:“那你爲何要跳出來?”
絡煙不答。
絡長老忍着氣,道:“你無非是見寒楓對我有幾分顧忌,想出風頭、想立功罷了!”
絡煙的腦袋越來越低。
絡長老又道:“你既尋回一條命,便該老老實實待着養病,偏偏你有勇無謀,私自下山,若非遇上那蜀山小子,你覺得你有幾條命能回來?”
絡煙緊握雙手,片刻後才道:“老祖宗,煙兒知道錯了。”
絡長老眯眼看着她,終究不忍再多責怪:“也罷,知錯了就好,希望這次的教訓,能讓你懂事一些。”
絡煙心頭沉悶,連膝頭的疼痛都無感了。本以爲老祖宗的訓誡已經結束,卻聽他突然又道:“對了,那個蜀山的小子,和你什麼關係?”
絡煙一愣,慌忙擡頭道:“老祖宗,煙兒只是下山時遇見他與一顆槐樹纏鬥,那槐樹血氣沖天,分明是個傷人害命的妖物,煙兒見他剷除槐妖、也算功德一件,又見他因此受了重傷,這纔出手相助。之後、煙兒舊傷復發,他也只是惦念煙兒相助之恩,才救了煙兒一命。煙兒與他只不過是一時患難、彼此相助而已,並無其他關係!”
絡長老聽罷,仔細打量了一番絡煙,這才道:“好了,你起來罷,回去好好歇着,膝蓋破了記得擦藥,這幾日莫要到處跑了。有的人既然沒有關係,那就不要再有聯繫了,再者,就算是欠了天大的恩情,老祖宗也會替你還清的。”
絡煙鬆了一口氣,一頭磕下:“是,老祖宗。煙兒一定銘記於心。”
站起來的一瞬間,才感覺到膝頭的疼痛。絡煙趕緊忍住,等着絡長老起身離去後,這才一瘸一拐地回了屋。
絡長老慢騰騰地走到了前堂,鳶墨已然坐在上首,悠閒地喝着茶。木長老也在一旁,擰着一張臉,表情異常猙獰。
“娘娘。”絡長老隨意一道,便在一旁坐下。
鳶墨笑道:“教訓完了?”
絡長老:“孫女兒頑劣,叫老夫實在頭疼。”
“哼!”木長老斜他一眼,“還不是你自己慣出來的,換我來,保證給你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絡長老看他,笑道:“不如讓娘娘給你說一門親事,等你教好了自己的兒孫,我再把兒孫交給你管教如何?”
木長老一愣,瞪着眼看着絡長老,氣的說不住話來。
鳶墨道:“木叔叔喜靜,兒孫們太鬧騰,反道擾了木叔叔,倒不如隨心過着。”
絡長老自知失言,道:“是老夫的錯,老木頭,你可別怪我啊。”
木長老重重哼了一聲,掏出個布袋扔了過去,道:“你那心尖兒上的孫女兒又折騰傷了吧,記得連以前的一齊還給我。”
絡長老接下布袋,喚來侍女,將藥帶到後院交給絡煙,回頭道:“還!還你三倍!”
木長老一臉不信,撇過臉去不再搭理他。
鳶墨這纔開口道:“煙兒如何了?”
絡長老道:“大傷已好,如今小傷只是她自罰出來的,並無大礙。至於蜀山那小子,觀煙兒的神色,老夫認爲,她對他確實無意。”
鳶墨頷首:“那便好,我青丘可不要再出這等子與人相戀的事了,何況又是個蜀山的小子。不過往後也要多留意煙兒一些,少讓她與那蜀山小子來往,莫要被他迷惑了去。”
絡長老道:“老夫明白。”話說的明白,絡長老心裏卻是隱約疑惑。絡煙道對蜀山人無意,這話倒是不假,但她的眼神卻不再清澈,隱隱光影之中,分明透露着情竇初開之意。
可現在看來,這丫頭出了青丘後就傷情復發了,也沒有機會可以與其他人接觸,那她到底對誰動了心思?
想着這頑劣的重孫女兒,絡長老就是一陣頭疼,罷了,只要人回來了,總會問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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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下有什麼東西掃來掃去,凌月狠狠打了個噴嚏,瞬間清醒過來。
伸手把那個擾人清夢的東西抓住,坐起身來。
“……”
低低的嘶鳴聲傳來,轉眼看見赤影遊了過來,在她指邊蹭了兩蹭。
凌月伸手戳戳它的小腦袋:“你們這是去哪兒玩了,累的現在都不醒。”
赤影看了看兮兮,小腦袋一揚,頗有些鄙夷的樣子。
“它算起來也只有一歲,哪有那麼多精力玩鬧。”凌月覺得有些好笑,突然又想起什麼,“你不會也才……”
赤影立馬搖頭。
凌月道:“既如此,你帶着弟弟玩鬧時也該有些分寸。”
弟弟?!赤影眼中一亮,挺起“胸膛”,小腦袋點啊點的。
還真就嘚瑟起來了,真是單純的可愛。可惜,這小可愛是那個混蛋派來的小奸細,若它是自己的妖獸該多好啊。凌月暗自嘆了口氣,看看窗外朦朧的月色,又道:“青丘附近不比塵世的山林,有妖獸精怪蟄伏,可不要跑出結界了。”
赤影點頭。
“還有山後的藥田,那裏的長老不好惹,千萬別再拔了他的草藥,最好是一步也不要去。”
赤影依舊點頭。
其實這話凌月已經在進來之前說過了,就怕這兩個小不點瘋鬧過頭給忘了。
“……”想來赤影還是有些腦子,凌月便不再多說,只道:“好了,我要出去一趟,你看好兮兮,不要着涼了。”
赤影有些困惑,彷彿不明白她爲什麼現在出去。但也僅僅是困惑了一下,乖乖地點頭應了。
凌月很滿意,放下兮兮後就出門了。
朦朧的月色籠罩,凌月走的很是輕快穩當。半個時辰後,凌月站在了湖底石室前,躊躇不前。
許久不見九姑,凌月尤爲想念,當然,這想念當中還包含了她一肚子的疑問。
是……
這些都是九姑的祕密吧,那……
凌月越想越糾結,不知不覺地退了半步。
“月兒。”
平靜的聲音傳來,在靜悄悄的地方找的格外冷清空靈。
凌月忍不住微微一顫,盯着洞口不知道怎麼應聲。
“怎麼,不想進來?”
“不!”凌月慌忙道,“不是,只是夜深了,怕擾了九姑休息……”
輕輕的笑聲傳來:“我本就是孤魂,日出還是夜深於我本就毫無意義。”
溫柔的聲線讓凌月眉頭舒展,走進石室。
九姑漂浮在石室當中,淡淡的光暈籠罩周身,一向清冷的眸中帶着淡淡的暖意。
“九姑……”凌月上前,不由也笑了。
“回來了就好。”九姑道。
“讓您擔心了。”凌月點頭應着。
那一日她正往這裏趕來,隱約聽到禁地裏有聲音,轉回身去,竟然看見絡煙的裙角消失在林間。再之後,便是煙兒受傷,她被擄下了山去……
九姑應該是知道的吧……
果真,九姑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擡眼看看頭頂的山岩,道:“月兒你說,九尾天狐本該引領族人共修正果,庇佑族羣昌盛,可她卻貪戀凡塵,甚至動了凡心,最後因她這一己之私,族人死傷無數,族羣險遭破滅,而她……縱是萬死也不足以彌補過錯的人,卻只被封印於此,她如何對得起那些因她而死的族人,又如何配留在這個世上……”
凌月意外自己的平靜,默了默才道:“月兒不知道她是不是該死,但月兒看得出,鳶墨姐姐在等她。”
九姑微微一震。
凌月展顏找到:“月兒猜,絡爺爺也在等她,青丘還有很多人在等她,而且……若她沒有留在這裏,月兒又怎能遇見她。遇見她,是月兒此生最幸運的第二件事。”
透明的瞳久久地倒映着她明朗的笑容,瞳中複雜的光影慢慢變地平靜,九姑舒心一笑,不由揶揄道:“是嗎?那第一件幸運的事呢?”
凌月笑容一僵,不自在地移開目光:“那……那是祕密……”
九姑沒有追問,凌月偷偷鬆了口氣,見她仍看着自己笑,又窘迫的很。微咳一聲,正色道:“九姑,今日鳶墨姐姐與月兒之間的交談,您已經知道了吧?”
九姑微一頷首。
凌月立刻道:“九姑,當年是朱紫背叛了您?”
“當年……”九姑垂下眼瞼,煩煩道,“當年她確實機關算盡,可若非我自己太過愚蠢,又怎會掉入她的陷阱?最終也是我害了鳶墨,害了青丘,也害了……煜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