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火毒讓凌月輕鬆不少,但血脈中的傷勢也沒讓她覺得好受。她動了動幾近枯竭的妖力,探到一字訣邊緣,卻再也無力將水之靈引出。
凌月努力試了試,妖力瞬間處於崩散邊緣。
調整了一下呼吸,凌月呼喚道:水之靈……請你……幫幫我……
不等她說完,藍之太極微光搖曳,一縷靈氣幽幽而起,自封印中探出,裹上她的妖氣,鑽入她的血脈。
水之靈極淡,不過這也是她的妖力所能承受的極限了。它所到之處,輕柔溫澤至極,修復着她的傷勢,讓凌月好受了許多。
小紅蟲的火毒果然霸道,這一縷水之靈治療起來可比尋常時候慢多了,看來要徹底恢復傷勢,還需要一段時間。
一衆觀感仍未恢復,凌月只能模糊地感覺到自己被人緊緊抱着,方纔她好像看見了凌華的臉……
凌月篤定了她的處境,心中的恐懼瞬間平息,只是她實在太累了,眼皮根本擡不起來,想再一眼他、與他說句話也是奢望。
有溫柔的觸感落在眉間,他又拿手替她揉眉心了,可惜她現在無法清晰地感受到。
又在擔心她了……凌月心裏暖暖的,決定不再做其他動作,她現在只想好好養傷。
凌月完全放鬆窩進了他懷裏,沉沉地睡了過去,無意識地開始吐納,妖力自行引着水之靈在血脈中游弋。
姜逸凡坐直了身子,看着她舒展了許多的眉間,心口的悶氣也隨之疏散。
一股視線讓姜逸凡轉眸看去,厭奎不知何時已經與熊獸平行,不過沒有逾越,跟他仍是落後半步。
半步的落差,他應該看不清他的動作,姜逸凡眸中殺氣一收,平淡地看着厭奎。
厭奎收斂探究的目光,玩味笑道:“公子對她倒是挺上心啊。”這個南疆太子看似溫良恭謙,其實果斷冷情,也就寒楓能與他有幾分交情。
姜逸凡回看前方,平靜道:“她是寒兄的族人。”
“寒楓?”厭奎想起了什麼,道,“這就是那個青丘的小半妖?”
姜逸凡不答,厭奎只當默認了。
與朱紫的陰狠不同,寒楓雖然也背叛了九尾狐族,卻並不想與之爲敵,甚至對狐族還有着非常眷戀的感情,這一點衆人皆知,也是厭奎瞧不起他的原因。
若不是黎主對那狐媚子多有信任,寒楓也與這人走的極近,他堂堂雙錦蛇王,何須理會這等低賤的叛徒。
只是眼下厭奎更在意姜逸凡,總覺得他如此舉動,早已不似尋常。他沒有看清他的所有舉動,但不妨礙他猜測幾分。
“這裏是密境,”厭奎道,“公子何須多費心神,寒楓根本不會知道。”
他的試探根本不加掩飾,姜逸凡的神色毫無波瀾。
“怎麼?”姜逸凡淡淡道,“錦王是在教在下如何行事?”
厭奎腳下突然一頓,又落後了一步,訕笑道:“公子一向算無遺策,本王只是……”厭奎深知不是姜逸凡的對手,但姜逸凡畢竟年紀尚輕,他並不想在後輩面前太下臉面,努力地想找一個平衡一點的說辭。
姜逸凡對他想說什麼並不感興趣,直接開口打斷:“既如此,錦王何必多問。”
厭奎不用再絞盡腦汁了,但他並沒有多開心,一對豎瞳盯着姜逸凡的背心冷光閃爍。
一前一後又走了一段,姜逸凡拍了拍熊獸的脖毛,熊獸立刻停在原地。
厭奎也順勢駐步。
一道殘影突然衝了出來,停在他們面前,紅裙凌亂,鮮血順着她的指尖滴落。
從未見過她如此狼狽的模樣,厭奎暗自偷笑,好整以暇地往旁邊站了站。
朱紫喘着粗氣,衣裙比剛纔還要狼藉,顯然是逃脫不易。她怒視着姜逸凡,按捺下眼裏洶涌的恨意。
“公子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姜逸凡不答反道:“貴妃娘娘辛苦,不如先在此處休息片刻,也好療傷。”
這一身傷勢顯然不輕,若不是在這密境,恐怕她早已被戰神給宰了,偏他還說什麼“辛苦”。
看到朱紫黑沉了臉,厭奎早已樂開了花,哪裏還記得方纔的憋屈。
朱紫咬牙切齒,正欲再次開口詢問,眼神一低便看見了他懷裏的凌月。她猛地一頓,怒不可遏地指着凌月道:“她怎麼在這兒?!”
“嗯?”姜逸凡看着凌月想了想,這纔對着朱紫道,“在下救的。”
姜逸凡道:“在下想救誰、恐怕還不必貴妃娘娘來指手畫腳。”
“你!”朱紫狠狠嚥下這口氣,“你知道她是誰?”
“自然。”姜逸凡道。
朱紫冷笑:“那奴家要殺她,也是理所當然了。”
“自然,”姜逸凡道,“在在下看不到的地方,貴妃娘娘想怎麼殺她都行。”
朱紫道:“公子這是要保她?”
姜逸凡道:“正是。”
朱紫打量了他了一會兒,笑道:“既然公子都如此說了,奴家便不和她計較了。”她轉身走到一顆楓樹下盤膝而坐,又道:“不過奴家這一身傷實在礙事,需要調息片刻,便勞煩……錦王替奴家護法了。”
說話間,朱紫突然看向錦王,目光淡定。
厭奎渾身一顫,道:“好說,本王這就爲娘娘護法。”這女人前一息還怒不可遏,後一息殺意瞬間平息,即使他明白她並非想要放過小半妖,只是礙於姜逸凡所作出的暫時妥協,但這也足以讓他明白她的可怕之處。
朱紫見厭奎當真在爲她護法,便不再理會姜逸凡,閉目開始調息。
姜逸凡看她一眼,拍拍熊獸。
熊獸馱着兩人走到另一邊,四腿攤開趴在了地上,絲毫不影響背上的兩人。
朱紫的傷勢不輕,顯然是好不容易纔從戰神手裏逃離,重傷之下,理智不比尋常,她能瞬間轉變,足見其心思深沉。姜逸凡有些明白爲什麼父親會與她合作了,她是一柄極鋒利的劍,用的好了效果卓羣,但她也是一柄雙刃劍,稍有不慎,便會葬於她手中。
姜逸凡並不反感爲了野心而不擇手段的人,但這一次覺得朱紫有些讓他心生不耐。
一個小半妖的生死無足輕重,朱紫想殺她不過是爲了泄憤。但這小半妖身上藏着足以動盪三界的祕密,在他想好該怎麼安排她之前,誰也不能越過他去傷害她的性命。
顯然,朱紫並不想順從他的意思,可他也偏偏不待見非要與他作對的人,哪怕這個人是九黎的“夥伴”。
姜逸凡垂眸看着懷裏的凌月,她呼吸間已經不再泄露水靈珠的氣息了,看來她的傷勢已經平穩,妖力也有所恢復,可以控制水靈珠了。
即便如此,姜逸凡也只是收斂了部分的氣息,其餘的仍是將她緊裹着,若不用眼睛去看,都不會知道他懷裏還睡着一個人。
楓林中沒有光影變換,無法感受到時間的流逝。
等朱紫睜開眼的時候,凌月已經好多了,只是還在沉睡。姜逸凡裹住了她的氣息,同時也封閉了她對外界的感應。若她能察覺到朱紫,哪裏會睡得如此安穩。
朱紫冷淡地看着姜逸凡,但語氣還是一如往常的嫵媚動人:“公子既然早進了密境,又爲何一直不肯露面,是非要奴家死在別人手裏纔開心麼?”
厭奎嘴角一抽,離兩人又遠了些。看來朱紫的氣頭還沒下去,這可不像她平時會說的話。
姜逸凡道:“貴妃娘娘若善用骨笛,此境當中,無人能敵。”這一點她心知肚明,奈何佔了點優勢便得意忘形,反被人制住手腳,險些喪命。
朱紫道:“公子這是在說奴家活該了?”
姜逸凡道:“貴妃娘娘與戰神素有深仇,當年又險些死在塗山老祖手中,一時意氣用事,亦是常情。”
朱紫揚了揚下巴,起身整理起身上皺巴巴的衣裳,道:“本來以爲由公子引開寒燁可保萬無一失,不料還是被他攪和進來了。”
姜逸凡眸中微光閃爍:“貴妃娘娘不也沒料到戰神會藏在山腹中嗎。”不錯,原本計劃是由他來引開塗山老祖的,但他到的時候,帝君與塗山老祖已經打了起來。他觀戰了片刻,對帝君也越發好奇。
他必定是個很有趣的對手。想着,姜逸凡暗暗掃過凌月的面頰——想必……她在帝君與他之間,也會是個極有趣的棋子。
朱紫道:“寒燁中了毒,算是個廢的,可戰神卻是難纏的緊,天狐丹在他手中,密境對他的影響幾近於無,公子還是趕緊做正事吧,省得我們在這裏陪葬了。”
姜逸凡一拍熊背,熊獸打個哈欠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貴妃娘娘的傷……”姜逸凡懶散地問到,“可還承受得住?”
朱紫道:“不勞公子費心。”
“既如此,”姜逸凡目視前方,熊獸自然朝前走去,“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