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嬉王 >第55章 從容
    睫雪聽聞自己竟與杜雲棲相似,的好奇更深,“她怎麼了?”

    稻葉從樹上正摘了葉子編花環玩,“聽說是她老子收了鉅額聘禮,在容國的風評非常不好,因爲容國上層婚姻講究門第,人們都罵她老子賣女兒,傷風敗俗,她就鬧着要死要活。她外祖家就使了法子找人代替她,偷偷地把她送來了丹華,又去求華熙公主。哎,華熙公主你知道嗎?就是跟侍衛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位。她啊,打從容國深宮回來,又跟華欽公子感情深厚,跟華瞻太子倒是不怎麼樣。杜雲棲就專門去求她,反正王族的人早看不上伏令硯,就真的伸手把她護住了,送到了書院裏藏了起來,不知誰把風聲走漏了,伏令硯的人對她老子不依不饒,還來這裏找人,她一時想不開,就跳崖了。聽說找到時摔得粉身碎骨,嘉遁和採冰找到人的時候都傻了。”

    睫雪默然。

    她來到大言山書院已經三年多了,如今個頭已高,男女□□也開始有所見有所聞。一個來自容國的貴族女子跑到丹華這偏遠之地尋求庇佑,結果也不過是跳下山崖,粉身碎骨。

    淞音說過,她也來自容國,那裏有她的根。不到萬不得已,人是不會脫離自己的根,流落到外頭的,睫雪第一次嚐到了悲涼無依的感覺,一時說不出話來。

    從此以後,睫雪對着杜雲棲小姐有了興趣,有時候看着採冰或者是嘉遁她就會想,她到底長什麼樣。也許真如稻葉所說,她和這杜小姐有相似的地方,因爲她隱隱地覺得,採冰每每見到她,似乎會癡癡地盯着她的臉,而嘉遁對她,似乎也對別人有所不同,這讓忍冬很是討厭她,時不時用刀子一樣的眼神割在她臉上。

    睫雪這時候就會耍個小聰明故意氣她,知道她喜歡嘉遁,就也學着其他人的樣,多和嘉遁泡在一起。這讓忍冬更是不忿,便在他們跟前沉着臉做出摔摔打打的動作,每當這個時候,睫雪就會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連忙遠遠地躲開了去。

    嘉遁卻絲毫不以爲意,偏偏一看到睫雪就會立即攆上去。睫雪用餘光瞥見忍冬就要豎起來的眉眼,慌忙溜之大吉。這時候忍冬往往莫名其妙地撂下一句陰陽怪氣的話出來:“呵!兩個人還裝呢,其實誰看不出來啊!”

    睫雪被說得有些心虛,大言山上的女孩們都喜歡嘉遁,她是知道的。嘉遁生得美,膚色細膩光潔,竟比女孩還好,臉頰純淨有風采,鼻樑挺秀,尤其一雙絕世的桃花眼,略一笑,就似春花盛開,春風拂來。

    她也知道,自己的喜歡跟那些個人不一樣,她只是看嘉遁實在生得太好看了,忍不住行注目禮而已,絕沒有稻葉她們那些人的春心萌動,心如敲鼓。

    於是睫雪拔腿往更靠後的後山而去,翻過這座青山,那裏還有一座更高險的山頭,翻過這個山頭,有一個巨大的山谷,那裏住着一位種花的絕世美人,確切地說,是一位絕代風華的中年美人。當睫雪偷偷跟着嘉遁和忍冬,來到這一方從未見過的璀璨世界,忍不住驚呼起來,這裏實在太美了!

    然而滿谷的花再美,比不上這種花人的回頭一瞥。當種花的美人擡起頭,逆着光輕輕眯着眼向睫雪看來的時候,睫雪彷彿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美,那雙眼睛又靜又亮,似盛滿水的寧靜,雖然靜,又似有着盪漾的波光紋絡,然而真的不見絲絲的動盪,看一眼,只能凝視,又捨不得挪開眼,那眼裏藏着的,似乎是一種欲說還休的荒涼。

    嘉遁已屬尤物,滿身的靈氣,當得起絕世之姿,在這之前,睫雪從未見過比嘉遁更美的人,如今在這靜定的種花人跟前,嘉遁顯得那樣稚嫩。

    睫雪盯着眼前人,瞠目結舌。

    種花人卻略驚奇地打量她一眼,若有若無地道個“咦”字,隨即友好地笑了一下,刺目的光線下,睫雪看着眼前人實在太過絢爛,心都被笑得暈乎乎了。原來,真的有人光靠長相,就能成爲別人心中不滅的光。

    睫雪還是忍不住打量從容,是的,種花人說,我叫從容。

    從容,從容,睫雪在心裏默唸着,多好的名字。

    眼前人骨架修長,看起來很瘦,略有一種莫名的嶙峋美感,但那張臉卻飽滿圓潤,稱得上面若芙蓉,嬌豔欲滴。眼底的些許細小皺紋,暗示着眼前人不年輕了,但輕輕一個微笑,就能漾出難以形容的神韻,有清雅,有磊落,有英挺,還有風流。置身奇花異草間,彷彿她纔是耀眼的花草本身,站在她面前,你會覺得她連呼吸間都帶着青草芳花的氣息。

    等相熟後,睫雪才知道,她身上是真的有花香的,從容食花,這山上幾乎所有品種的花她都拿來吃了,所以食花如花,花容體香。

    從容爲了她這個不速之客,捧出之前釀的蘭花酒。

    睫雪第一次喝酒,喝得兩頰紅暈,腦子暈乎乎的,看哪裏都是重影。從容就輕輕地笑,那笑裏有一絲對孩子的寵溺和縱容。等睫雪酒醒了,就教她各種花的食法,有的花還能做成胭脂。

    她邊說話邊用手掐花的時候,睫雪一臉崇拜,看她素着一張臉,頭髮鬆鬆地挽一個髻,幾縷頭髮隨意披散下來,恬靜優美。然而終究還是有點年紀了,眼底下的幾絲細紋刻着滄桑,眼神卻坦然,寧靜,不慌不躁,帶着一股看盡浮華後的淡淡疲倦,整個人既風華又滄桑。

    像什麼呢?睫雪使勁地想,她想到了,就像淞音箱子裏收藏着的上等華服,略微舊了,但仍奢華、精緻,那些絲絲蔓蔓遍佈周身的花紋和細密的針腳,不經意的顯出雅緻和精心,無雙的華雅,總之不是凡品。

    舉凡上品的人物,總是有難以言說的孤獨和傲慢。睫雪敏感地覺得,從容望着山那頭的時候,看似曠達的身姿,卻有幾分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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