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此處應有江湖 > 第 49 章 (二)
    【0】

    淮川鏢局門內,老掌門坐在殿堂的金椅上,下面稀稀疏疏站着九個人,他們分別是:三劍手羽茗、羽思。

    屠夫老三。

    雙全手阿瀅和阿九。

    暗影雙龍中的賈正秀。

    神箭白凜。

    淮川風家後人,風冽和風苑。

    這些人,都是當今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頂尖刺客。他們從小就被接到這陰婺山上,入了淮川鏢局的門,天天習得都是殺人手段。

    門內一共僅有十三人,算得上是真正從這陰婺山上走出去的,其他不過是些不起眼的小打雜。這裏面的成員,靠的是一身本事來替別人暗殺仇者,賺取豐厚的佣金,又或是天下的奇珍異寶。

    門派已經延續三百多年,起初原就是給一些商人運送貨物謀生的鏢局,因起源在淮川一代,故而名爲淮川鏢局。後歷經百年滄桑,不知怎麼的,逐漸演變成了如今的刺客組織。

    【1】

    “羽茴和秦若已經身亡。今日,我門內正式加入兩名新人。”

    老掌門說完,謝爲玉拉着沈寒瑤從側門出了來。

    少年眉眼凌厲,白皙的皮膚上血跡未乾,而那女孩則是一臉迷茫看着地面,一隻手還揉搓了一下肚子,似乎是餓着了。

    “十二,十三,前去拜過師兄師姐。”老掌門手一揚,謝爲玉便拉着沈寒瑤一一跪拜門中人。

    一個揹着四把長劍,頭戴虎皮帽子的女子從人羣裏走出來,湊到謝爲玉面前晃了晃他的手臂,嬌嗔道:“十二?哈哈,這名起得可真隨意啊。不過,長得倒是俊俏,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學武?”

    “羽茗,你那些招數不適合他!我看他拿雙斧和我拿雙刀不謀而合,還是跟我吧!”壯漢老三雙手叉腰,腰間別着的兩把菜刀跟着抖了兩下。

    果然,老三抽出菜刀,大喊道:“不然,咱們比試比試,也讓這小子看看選哪個。”

    衆人自動讓出一個圓圈,都躲開遠遠的,羽茗隔着一根柱子喊話:“三哥,上次你找人比劃,卸了對方一條腿,你道兄弟姐妹們都是木樁子麼!”

    “那.......這......那你們哪兒能跟那些門外的一樣呀!”老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嘿嘿一笑,將菜刀插回腰間的掛帶上,舉起手道:“好了,我不動手就是了。十二,你快些選,選好了,我可就要回去睡覺了。”

    謝爲玉看了一眼衆人,牽着沈寒瑤的手緊了緊,最終回身看了一眼老掌門。

    老掌門終於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謝爲玉,淡然一笑對衆人道:“他是我的關門弟子。”

    “什麼?!”衆人驚已。

    白凜目光收緊,靠在柱上卻是盯住了一直站在謝爲玉身後的沈寒瑤。

    他伸手指向沈寒瑤:“那她呢?”

    謝爲玉背對着衆人,大聲應道:“她是我的人。”

    【2】

    “真是好大口氣,本事還沒學去半點,手底下還收人了。”

    “誰讓你當初和掌門起爭執,丟了自己關門弟子的身份,現在好了,掌門便是要證明給你看,隨手撿回來的孩子,也能學得比你好呀。”

    “哼,隨他。我自不在意這些,到時自見分曉。”

    門外,白凜與衆人分道後,揚頭而去。

    原來老掌門當初那句話並不是戲言,或許是真的要證明給他看。

    可那又怎樣呢?白凜低頭嘆了一聲,他意已不在此。

    自此後,謝爲玉便開始了在淮川鏢局長達十餘年的生活。

    他將沈寒瑤培養成了一枚助他奪得掌門之位的棋子,但偏偏白凜看出了沈寒瑤在此過程中被剝奪情感變得麻木的過程。

    白凜無法忍受淮川鏢局這樣利用人,尤其是培養孩童作爲殺人武器。便開始明裏暗裏和謝爲玉爭奪掌門之位。

    一人有心圖改,一人爲復仇不計代價。

    最終白凜還是敗給了謝爲玉。但當他想抽身離開這個泥潭時,卻被謝爲玉以掌門身份限制,並在此後恢復了有關門派的一條舊鐵律,凡需離開者,須以十倍身價贖身。

    然則白凜當時入門,老掌門批的是:無價。

    【3】

    一日,白凜同風家兄妹飲酒,不禁憤恨道:“我等終將成爲他逐利江湖的工具罷了!”

    “說什麼無價之身,無以爲贖。簡直是荒唐!還有他身邊那個十三,就像是個鬼羅剎一般護着他,替他賣命......從來也不拿正眼瞧一下別人。”

    風冽搖頭嘆了口氣,他先前倒是沒發現,白凜是個如此話癆之人。但一想到,他離掌門僅差那麼一點,當下便覺得,白凜或是心有不甘,纔出此偏激言論。

    風苑拍了拍白凜的肩膀,又給他空碗中斟滿酒,安慰道:“如今大局已定。況老掌門在位時便有意擴張門派,誰讓他的想法比較契合老掌門的要求呢?”

    “笑話!”白凜長嗟一聲,自是冷笑一聲,又飲了一口烈酒,直覺心中有火要衝出來一般,便也顧不得那麼多,一吐爲快:“他即位以來,可都是幹了哪些好事?把江湖上的門派都要得罪完了,如今還想去惹那玄青門,這不是擺明着不知天高地厚!”

    “雖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是我親自去執行此次任務,不勞你多費心。”

    謝爲玉卻是不知何時從他們身後冒了出來,着實把風家兩兄妹都嚇了一跳。

    “白凜,罰你禁足一月。”謝爲玉說完,甩袖而去。

    【4】

    不日後,虎嘯山莊派人送來了半箱金子,以表謝意。

    他將那箱金子擺在桌前,對沈寒瑤道:“十三,如今你贖身的有了。”

    沈寒瑤有些不解:“你這是何意?”

    就算殺死的不是老藥師,但自上次一事,白凜已經和虎嘯山莊的人有了往來,他所謀劃的事情,很快就要有了結果。

    謝爲玉擡頭深深看了一眼沈寒瑤,心中仍舊在猶豫着是否要讓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還想趁此機會,一併出去溫一鄴。只是,似乎風險太大,若不當,他們兩人都會死去。

    “過段日子,我便讓位於白凜,我們一同歸隱江陰,你看如何?”他看着沈寒瑤,露出淺淺笑容。

    “好。”沈寒瑤頷首應下。

    第二日,謝爲玉取下了當年親自在老掌門面前掛起的錦囊,將沈寒瑤的真名還給了她。他倒是希望她能在世間有個好去處。

    但想起這些年自己對她的加害,又覺她活着,日後一旦入世,也是折磨,因而在分別那日,他仍舊在猶豫是否要直接殺了她。

    “在江陰等我。”

    謝爲玉終究是在那抹笑容中釋懷了。手中的毒藥被碾成粉末,隨風落塵。

    【5】

    沈寒瑤贖身後,白凜似乎也懈怠了下去,看着反而老實了許多。謝爲玉還要利用他來做最大的推力,因而便對沈寒瑤下了殺令。

    當然,要殺沈寒瑤的那位不悅客,正是他自己。

    此舉即可藉機除去三哥和阿瀅,又能推動白凜往前走出那一步,唯一不好的就是,沈寒瑤或許會死。

    謝爲玉祕密跟着,看到沈寒瑤脫身逃往江陰,便也放心了。

    滅門那日,謝爲玉帶着當年殺害謝家的殺手們一同躲進了密道。沒有一個人想到,這個和他們處了十多年的男人,此刻竟落下了千金石,對他們拔刀相向。

    “各位,今日便再次,讓當年的謝家慘案有個了結吧!”謝爲玉終於做回了自己,說了這十多年來一直想說的話。

    只是他未曾想過,自己血戰過後,竟還能再見沈寒瑤一面。

    他一直以爲他們二人只間只是利用關係,但當沈寒瑤出現的那一刻,他明白了,她對自己,有些不一樣的感情。

    【6】

    謝爲玉對沈寒瑤撒了一個謊。

    他早就知道謝無雙死了,否則也不會在面對王慕歡時毫無波瀾。

    只是,他希望沈寒瑤能好好活着。

    畢竟,留着這樣一個念想,查一個永遠查不到的真相,或許能在漫長的時光裏逐漸忘卻仇恨,體會到人間冷暖,掙扎過後,仍舊選擇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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