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擦一點藥。”
蘇佋從桌子上拿起一支藥膏,擰開,在指尖擠了一小塊豌豆大小的白色。
林知安看着他的手有點不自在,讓男性給自己擦藥好像太親密了,小聲道,“我自己來吧。”
蘇佋笑了笑,“你看得到嗎?”
林知安從他手上拿過藥膏,囁喏了一下,“我試試……”
藥膏的味道很好聞,清清淡淡的,外殼寫着英文,她看不太懂。
“這是你買的嗎?”
她擡起下巴,左手慢騰騰地找位置,時不時按一下,感覺疼不疼才下手,塗着塗着也不知道哪裏擦了哪裏沒擦。
她現在這個姿勢,就好像女人被男人親吻脖子,受不住往後仰一般。
蘇佋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薄脣抿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弧度。
“還是我幫你吧。”他輕巧地奪過林知安手裏的藥膏,溫和道,“你都塗歪了。”
他指腹的藥膏清涼極了,一碰到林知安的皮膚她就往後縮了一下,然而很快就被他另一隻手托住,像是很輕易地就捏住了幼獸的命門。
“有點冰……”林知安瞄了他一眼,小聲說。
男人正認真地看着她受傷的地方,一絲不苟地幫她上藥,一點雜念也沒有。
蘇佋:“我帶你回來的時候路過藥店,順路買了一支。”
林知安:“哦……”
他呼出來的氣息薰得林知安有點熱,轉過頭不再看他,毫無目的地在牆壁上打轉。
蘇佋掃了眼林知安有些粉的耳朵,慢條斯理地說:“你睡着的時候,我給你接了兩個電話。”
林知安想轉頭不敢轉,抿了抿脣小聲問,“……什麼電話?”
“都說是你朋友,一個叫周陽陽,一個叫徐楓年。我本來不想接的,畢竟是知安的手機,可是我怕他們找你有事,知安不會介意吧?”
他語氣溫和又無害,手指在她脖子上慢慢地移動,清瘦的手腕偶爾會擦到她的鎖骨。
林知安這纔想起來她把周陽陽一個人扔在蘅市了,眨了眨眼,誠懇道:“還好你接了,不然陽陽可能會着急。”
蘇佋“嗯”了一聲,隨口問:“知安怎麼不問我你同學說了什麼?”
林知安沉默片刻,小聲道:“他說了什麼?”
她剛說完,脖子上傳來一陣冰冷的疼痛。
“嘶……”
蘇佋像是有點抱歉,“我是不是按到你傷口了?對不起,我沒控制住力度。”
林知安皺了下眉,“也不是很疼,就是太冰了……”
蘇佋沉默地幫她抹完最後一點,站直,低頭不緊不慢地擰好藥膏蓋子,脣角抿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語氣懶洋洋的,“你同學可能有點誤會我們的關係了,我沒說幾句他就把電話掛了。”
*
林知安先給周陽陽回了消息。
那邊很快就打過來,興奮中帶着點哭腔,“嗚嗚嗚,你沒事就好,聽到你出事了我都快自責死了。”
林知安笑着說:“別哭呀,我沒事了。”
聽到她這麼開朗,周陽陽反而哭得更響了,“是不是你那個渣爹渣媽,你不是說你把東西都拿了嗎?怎麼會又被綁走。”
林知安低下頭,手指描着桌角,“我也不清楚……”
周陽陽:“你之前沒有想過報警嗎?這樣的家長和拐.賣兒童有什麼區別!”
林知安停頓了幾秒,輕聲說:“我報過的。”
周陽陽:“?”
林知安語氣溫吞:“在他們沒有把我送到那個地方的時候,我去過警察局。”
周陽陽:“警察怎麼說。”
提起這件事林知安就有點無奈,“他們說父母不會害我,就算他們真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好好和他們談。”
周陽陽:“…………”
其實警察說的沒什麼不對的,只是他們家比較特別而已。
周陽陽頓了頓,嚴肅道:“安安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件事還沒完。只要你一天不結婚,他們就有理由把你找回去隨便塞給誰。”
林知安輕聲道:“我回去的時候和他們斷絕關係了。”
周陽陽像是驚訝極了,“你……你……這麼有魄力的嗎?”
林知安自嘲地笑笑,垂下眼:“是有條件的,我給了他們三百萬。”
周陽陽提高音量,彷彿氣急了:“三百萬??那他們還做這種事!”
林知安不語。
周陽陽沉默了幾秒,接着問:“你公證做了嗎?”
“沒……”
“那這算哪門子斷絕關係啊!!!”
“……”
林知安怯怯地把手機聽筒拿遠了一點,以免耳膜被震聾。
周陽陽像是舒出一口氣,平息了一下心梗的感覺,“安安我給你出個主意。”
周陽陽:“你去找個人結婚,反正證件都有對吧,假的也好,真的也罷,熬過這段時間,徹底和你父母斷了再做打算。”
林知安:“……”
如果她可以找到人結婚的話,也不會單身這麼多年了。
大學時期不是沒有男生追過她,但大多都被她的膽小冷淡弄的興致闌珊,基本沒熬過兩個月的。
那會兒她沉迷賺錢攢錢,絲毫沒有談戀愛的興趣。
而且對她來說,維持一段關係太累了,不如一個人自在得多。
周陽陽後知後覺:“欸對了,我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是個男人接的,聲音又蘇又溫柔,比頂級聲優還好聽,他怎麼會幫你接電話?”
林知安抿了抿脣,含糊道:“他……他住我家。”
周陽陽好像在喝水,聽到這話全都噴了出來。
“你再說一遍?”
林知安囁喏道:“就是你剛纔聽到的那個意思。”
“脾氣好嗎?”
“好。”
“長得帥嗎?”
“……”
“快點說啊,急死我了。”
“……帥。”
周陽陽沒有任何猶豫,一錘定音:“就他了!”
林知安有點迷茫:“什麼就他了?”
“結婚啊!”周陽陽語速像機關槍似的叭叭叭往外蹦,“脾氣好,又帥,又和你住同一個屋檐下,說明你這個小社恐不排斥他對吧,這麼合適的人上哪兒找啊。”
林知安沉默了。
蘇佋確實是一個很完美的人,但是婚姻是大事,她不能因爲要解決眼前的困難而把不相干的人拖進來。
周陽陽:“你要覺得對不起人家,就和他搞個什麼婚前協議,把事情說清楚,你也不存在騙他的行爲對吧。而且你先問問嘛,指不定人家心地善良就同意了呢。”
從室友關係轉變成夫妻關係。
林知安想象了一下,總覺得很尷尬。
她小聲道:“我再想想……”
周陽陽:“想什麼呀,你就去問,難不成你還有什麼青梅竹馬暗戀對象?不甘心就這麼走進婚姻的墳墓?我和你說,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可能你倆現在還沒感覺,到時候指不定假戲真做了呢?也不失爲一樁美事嘛。”
林知安還是覺得這事不靠譜,皺着眉不作聲。
周陽陽頓了頓:“對了,他經濟條件怎麼樣?在哪兒上班?家在哪兒?爸媽做什麼的?”
林知安感覺周陽陽現在就像查戶口的老母親,好笑之餘鼻子又有點酸,老老實實回答道:“他現在沒有工作,家裏……家裏的關係應該不是很好,他哥哥還讓人綁架他。”
“啊?”周陽陽驚呼了一聲,“這麼慘?那你倆可真是慘到一塊兒了,天作之合啊。”
林知安:“……”
周陽陽自言自語地嘀咕:“就是沒工作這點不太好,經濟條件不太行,不過你也不是養不起他。”
“你給完那三百萬還剩多少?”周陽陽又問。
林知安盯着桌子上的茶杯,說不上來什麼感覺,那三百萬可以說是她全部的存款了。
她雖然高中開始接稿,但那個時候她出的價格很低。
稿費到大二大三才慢慢高起來。
她輕聲說:“還有一些。”
周陽陽在那頭安靜了一陣,語氣放鬆,“沒事兒,到時候我給你介紹幾個大客戶。”
林知安“嗯”了聲,聽到她那邊有人說話,“要不你先忙?”
周陽陽:“好。我說的你好好考慮啊,一會兒就去好好問問人家,指不定真答應了。”
林知安掛完電話出去拿文件,想看看還剩多少畫稿沒畫完,一共還能拿多少錢。
她一開門,發現蘇佋沒有在自己房間,而是坐在沙發上看書,白熾燈蓋在他英俊的面龐上有如月色。
林知安想起周陽陽給她出的損點子,莫名尷尬得不敢看他。
而且這棟樓隔音其實沒那麼好。
如果她在屋裏說的那些被他聽到的話,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蘇佋目光掃向她,眼底清清淡淡的笑意不知爲何在林知安此刻看來有些勾人。
他溫柔道:“知安臉怎麼紅?還發燒嗎?”
“不是……”林知安聲音小極了,背對他,拘謹地翻着抽屜,“我來找……找點東西。”
窗戶已經修好了,平整的玻璃藉着夜色幾乎能當一面鏡子。
林知安時不時用餘光帶過上面的影子。
蘇佋一直在看着她。
她心跳加快,腦子某根筋像斷掉似的,機械性開口,“蘇……蘇佋,你……你有女朋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