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黑色的加長款轎車平穩地行駛在公路上,除了看起來就很昂貴的車身線條外,比較特別的是車牌不是尋常藍底的,而是黑底白字。
車上坐着四個人,開車的是蘇佋的私人祕書,肖康。
紅綠燈堵車,肖康停下來裝作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後視鏡。
後座位置很寬敞,但左側卻坐了兩個人。
小姑娘被打了鎮定劑,雙頰燒得發紅,整個人小小一隻窩在男人懷裏。
她剛哭過,眼皮鼻子都像塗了胭脂,頭髮凌亂地散在細瘦的脖子上,有一種施虐的脆弱美。
就好像一隻剛破殼的雛鳥,瘦小,嬌弱,輕易就能捏死在掌中。
原來這位喜歡這樣的。
感嘆之餘他又爲小姑娘有點惋惜,年紀輕輕的就碰上了霍總。
“好好開車。”
男人並沒有擡頭,溫和平靜的語調卻讓肖□□出一股冷汗。
“是。”
他立刻收回目光,雙手穩穩扶住方向盤。
林知安頭靠着蘇佋的肩膀,左手抓着他的衣領,有點死不撒手的味道。
她飽.滿粉.嫩的脣.瓣在車身搖晃的過程中,偶爾會擦到男人的下頜。
紅的是她的脣。
白的是他的面頰。
白和紅的曖昧猶如交頸纏.綿的雙生玫瑰,旖.旎得驚心動魄。
蘇佋垂下眼,既不摟着她,也不把她放在旁邊的位置上。一隻手放在皮椅上,另一隻和她的手指玩遊戲。
把她推下去又等她抓回來。
推下去,抓回來。
來回幾輪,樂此不疲。
最後,他擡起手,手指從她的眼尾緩慢劃至尖尖的下巴,輕聲說,“我給過你機會了,以後怎麼樣,都是你自找的。”
小姑娘似乎被那股冰涼的觸感弄得不太舒服,皺起細細的眉毛仰起頭換了個姿勢。
可是她剛逃離男人的掌控就被他不滿地重新捏住。
“嗚……”
她沒有醒,嗚咽的蜜嗓嬌得像貓兒。
“你乖一點,別亂跑了好嗎?”
蘇佋寵溺地看着她的臉,語氣溫柔得像哄小孩,然而眼底卻漸漸浮現出一絲病態的陰翳,“不然出現這種事情,我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把他們殺.了呢。”
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認認真真給林知安處理傷口的醫生聽見這個話,手一抖,棉籤掉到椅子上,滾了幾圈。
蘇佋掃了他一眼,表情如常地輕笑,“掉了就別要了。”
醫生嚥了咽口水慌忙撿起來,點點頭,緊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兒,肖康恭敬謹慎地開口:“霍總,您覺得那一家人應該怎麼處理?”
以前他給蘇佋處理的都是商業相關的事,牽扯到他感情生活的還是頭一樁,瞬間拿捏不準分寸。
“我教你的你都還給我了?”
蘇佋低頭把玩着林知安的頭髮,皮圈被他拆下來了,修長的五指弓起一個骨節分明的弧度,像撫摸小寵物一樣摸着她的頭,語氣溫和。
“也不是,”肖康有點爲難,聲音小了幾分,“我以爲林小姐的事會不同。”
蘇佋聞言笑了笑:“當年我沒有看錯你,你確實很聰明。”
“所以……”
肖康偷偷地瞥了一眼後視鏡。
蘇佋垂下眼,薄脣抿出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嗓音低緩,“既然他們家那麼想要孫子,那就讓他們絕後好了。”
明明車裏的窗戶都關得死死的,肖康卻感覺哪裏漏了冷風,滋滋冒着寒氣。
“不……要……不要碰我。”
從空氣中鑽出來的軟糯哭腔弱小又可憐,叫得人心尖一塌。
車廂陷入了長久的安靜。
肖康這一瞬間忽然覺得。
霍總做的是對的。
經過幾個小時的車程,車子停在翕水鎮。
肖康環顧四周,很難想象印象中矜貴不染凡塵的霍總居然能屈居這樣的小地方。
之前他來送手機和資料的時候,還是在外面見的。
林知安還在睡,蘇佋抱她出來的時候肖康本想搭把手,卻被涼涼的目光定住,不敢再動。
蘇佋:“你先回去吧,有事我會聯繫你。”
兩人走遠後,一直沉默着沒說話的醫生忽然腳一軟,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在車座上。
肖康看着他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
回到牀上,林知安睡得並不安穩。
她夢到她在樹林裏跑,樹是黑的,月亮是黑的,但天空卻是血色。
她正被一隻亮着獠牙的猛獸追,猛獸不是狼也不是虎,但垂着口水,像是要把她撕碎。
“救命!”
她大聲地喊,可是嘴巴發不出任何聲音,聲帶像被什麼剜掉了。
窒息,壓抑。
但很快,前面出現一片白色的海洋,泛着金光。
她一伸手,就被握住了。
是安定放心的感覺。
她想睜開眼看看是什麼,但眼皮像被黏住了。
“知安?”
“做噩夢了麼?”
她聽到好溫柔的聲音,連母親都不曾這麼對待過她。
她眼球轉了轉,勉強睜開一絲縫。
熟悉的窗簾,熟悉的天花板,還有熟悉的男人。
是夢嗎?
她又閉上眼,手指動了一下,好像碰到了光滑的皮膚和微微凸起的青筋,不同於自己的小和軟,那隻手骨骼清瘦,幾乎握不住。
這個感覺太真實了。
她抖了一下,重新睜開眼,看到蘇佋嘴角噙着一絲笑,正專注地看着她。
他頓了頓,視線掃向纏在一起的兩隻手,嗓音低磁道:“知安這樣抓着我,我都走不掉。”
蘇佋眼底的笑像小羽毛一樣撓的人心尖發癢,林知安迅速放開他的手,耳朵涌上一股熱意。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她怯怯的道歉。
蘇佋不置可否,很紳士的和她拉開一段距離,“剛纔你好像做噩夢了。”
夢是很奇怪的東西,林知安醒過來後反而不記得了,只是感覺身體很累,心臟跳得厲害,垂着眼低低地“嗯”了一聲,輕聲說:“可能是吧。”
蘇佋從桌上拿起一個杯子,試了一下溫度,遞過去,“補充點水分。”
林知安發現水溫剛剛好,小口小口吞嚥。
蘇佋這個人完美得不像是現實生活中該存在的。
他體貼,溫柔,耐心,幾乎沒有一絲缺點。
“你這裏……”
林知安感覺脖子被什麼碰了一下,祠堂暗室的後遺症還在,立刻像炸了毛的貓兒往後退。
蘇佋指尖停在半空,頓了幾秒才放下,薄脣勾了勾,眼尾笑意淺淡,“我是不是嚇到知安了?”
林知安覺得這些事情和他沒關係,搖搖頭,小聲說:“我就是想到了……那個地方的事。”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擡起下巴,眼睛烏亮懵懂,乾淨得無任何雜質。
“對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裏的?”
蘇佋一點都不意外她會問這個問題,笑了笑:“我有朋友欠了我一大筆錢,我去要回來,結果湊巧就和你碰上了。”
林知安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他說的也行得通,這段時間他沒出去工作,又要躲哥哥不能回家,估計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蘇佋頓了頓,像是才反應過來,“原來知安是蘅市人?”
林知安眨了眨眼,“對,我沒有告訴過你嗎?”
“沒有。”
林知安抿了抿脣,“這次還是要感謝你,不然我可能……”
她一想起這些事情就後怕,難過地低下語調:“蘇佋,你說爲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壞人呢?”
“世界上本就不止有一種顏色,陰影依託光明,黑色由白相映,同理,沒有壞人的襯托,好人也不會存在了,”蘇佋慢條斯理地說着,低下頭靜靜地盯着她乖巧的臉頰,脣角掀起蠱惑的弧度,“所以在知安心裏,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林知安想也沒想,仰起頭,很真誠地說,“當然是好人。”
她略作停頓,“你剛剛沒說完的半句話是什麼?”
“我想問你這裏疼不疼。”
蘇佋又碰了一下她的脖子。
這一次她沒有躲。
蘇佋垂下眼,脣角輕微地勾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