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憑舟看着她揚着刁蠻的小臉,一雙清亮的眼眸中帶片片笑意,彷彿已經將方纔那些驚險、擔憂、畏懼統統拋諸腦後。

    沈憑舟的心底鬆了一口氣。

    他還擔心越西辭會因爲這件事終日惶惶,沒料到她這麼快就能走出來,還能看着窗外的桂花想着要怎麼喫。

    他從善如流地伸出手,將小小的樹枝壓低,含着笑意看着越西辭,“還不快摘?”

    越西辭微微一怔,隨手拿了個放着繡線的竹編籃子,又將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十分粗暴地將半根枝條擼個精光。

    她好像個發現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雙桃花眼眸亮晶晶的。他戳了戳沈憑舟胳膊,撇撇嘴,示意他再壓一根樹枝下來。

    兩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將半株小樹薅了個乾淨。

    越西辭看着那一片光禿禿的樹枝,心中升起些淺淺的罪惡感。可在看到滿籃的小桂花後,那點微薄的罪惡感又很快煙消雲散了。

    她一邊把籃子裏的漏掉的幾片樹葉挑揀出去,一邊問道:“你想喫什麼?”

    “還有我的份吶!”沈憑舟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這丫頭還能想起他來。

    “那當然了。”越西辭努了努嘴,“你也幫忙了嘛。”

    越西辭信奉資源要按勞分配。沈憑舟出了力,自然該得到報酬。更不要說她的安危還要依靠這位沈世子,她又怎麼會吝嗇這點子小點心。

    越西辭扒拉着籃子裏的桂花,“哎呀”了一聲,又討好地看了看沈憑舟。

    “世子爺,您能……給我弄點牛奶來嗎?”

    牛奶是做西點必不可少的原料。她早就想要點牛奶了。只可惜在這個時代連耕牛都少,更不要說黑白花的奶牛了。

    她一身國際金獎的本事,最後竟是靠着一碗瓜子打開了局面……

    真丟臉!

    今日趙氏讓人給她送的羊奶她雖然沒喝,但也提醒了她。

    既然有羊奶,那她問沈憑舟要點牛奶,也不過分吧。

    更何況這都是爲了給他坐喫的呀!

    越西辭越想越覺得理直氣壯,她拔起脊背,挺着胸膛,將臉上的討好收的一乾二淨,換上了一副誘惑的面龐。

    “你要是能給我搞到牛奶,我就能做出更好喫的小點心。你難道不想喫嗎?”越西辭的口吻仿若翠紅樓門口的攔街的媽媽,很是迷人心智。

    他看着越西辭忽閃忽閃地大眼睛,突然有些羨慕越西辭這種及時行樂的生活態度。就好像不管出了再大的事兒,她都不放在心上。

    他掐指算了算日子,提議道。

    “按祖制,立秋之後便會舉行秋獮。到時我給你帶牛奶,你給我帶點心。”

    “秋獮?”越西辭不記得原書裏有這樣的情節,迷惑地反問,“秋獮我也能去?”

    “放心,你們姐妹幾個到時候都會去的。”

    沈憑舟彎起嘴角,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越西辭沉默地點了點頭,沒有搭他的話。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在這一切小心,有事就找岫玉,她知道要怎麼聯繫我。”

    越西辭“嗯”了一聲,還擡起手跟他擺了擺。

    “再見。”她說。

    這兩個字扎進沈憑舟的耳朵裏,叫他感覺自己剛被填滿的內心忽的空了。

    可眼前的越西辭還是笑眯眯的模樣,和方纔沒有什麼區別。

    沈憑舟不明所以地眨眨眼,一腳踏上窗臺,衣袂迎着風,劃過越西辭的眼前。

    越西辭只感到眼前一黑,沈憑舟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昏黃的日光打在窗紙上,被已經禿了的樹枝劃成一塊一塊的光格。

    越西辭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然後默默地合上了窗戶。

    她將衣裳從自己身上扯下來,隨手搭在衣架子上,無力地把自己摔到牀榻上,閉上了眼睛。

    ——

    或許是因爲睡得早。第二天的越西辭在太陽堪堪爬上樹梢時就睜開了眼睛。

    這一夜是難得的安眠,她也沒有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夢。看來前兩天的夢境確實和醉心花有關。

    昨天她沒有喝到摻了藥的茶水,便也不會夜半驚醒。只是不知道夢中的種種是因爲她受到了藥物的影響,還是確實存在於她內心深處的記憶。

    越西辭的身上蓋着一牀錦被,她捏了捏被角,一個用力,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她的身上被換上了一套雪白的中衣,被她扔在衣架上的外衫和昨日的那套衣裳已經被岫玉收拾了下去。

    越西辭嘆了口氣,坐在牀上再次合上了眼睛。

    岫玉端着臉盆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家姑娘傻愣愣地望着帳幔出身的模樣。她輕輕地將熱水放下,卻發現越西辭其實並沒有醒。

    她盤着腿坐在牀上。背脊微彎,雙肩微沉,呼吸十分均勻。

    岫玉直接看愣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竟然還有人能坐着睡着。

    只是時間不早,她踟躇了一下,還是伸手晃了晃越西辭的肩膀。

    “姑娘,姑娘!該起了。”

    坐着的人忽的深吸了一口氣,沉重地說道:“岫玉,我早就起了。只是我已經被牀封印了,它不讓我下去。”

    岫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越西辭聽到聲音,悄咪咪地張開一支眼,掃了岫玉的笑容一眼又飛快地閉上。

    “姑娘,正院那邊傳話了,說大姑娘已經醒了,只是還發着燒,沒能從並頭上下來。”

    越西辭點點頭,“也就是說,今兒得照常去給夫人請安了。”

    她睜開眼睛,從被窩裏伸出只腳,虛虛地踩在鞋子上。

    洗漱過後又綰了頭髮。攬月也帶着小丫鬟在花廳布好了早膳。

    “你們都下去吧。我伺候姑娘用膳就行了。”岫玉冷聲吩咐。

    攬月唯唯諾諾地領着人退了下去,而岫玉看着一羣小丫頭離開屋子,不知道從哪變出一個食籃放在桌上。

    “姑娘,這是爺派人送來的。”她一邊說,一邊從籃子裏端出一盅溫粥和幾碟子小菜。

    那白瓷小盅精緻的很,上面是半深的瓷碗,下面中空。從縫隙中望去,還能看見裏面燃燒着的矮燭。

    越西辭看的咂舌。

    “這是……沈憑舟送來的?”

    岫玉動作一滯,欲蓋彌彰地答道:“不是爺親自送的,是……是王府的人送來的。”

    越西辭聞言也是一愣。

    一頓早飯喫的越西辭心裏直泛嘀咕,就連從正院回來後也一直在尋思。

    她好像從來也沒說過這籃子東西是沈憑舟親自送來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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