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內部的陳設大部分還是從前的模樣。
瞧着舊時的東西,我的內心就好像被風吹過的湖面,掀起一層層的漣漪。
雲廷在那間辦公室開過會,雲廷在茶水間泡過咖啡,雲廷在辦公室種了一盆蘭花……蘭花不易養,他走了,他的蘭花還在嗎?
我走進雲廷的辦公室,顧子延跟在我後面,他說,“現在這是我的辦公室。”
嗯,我當然知道啊。
鳩佔鵲巢嘛。
我望向陽臺,那裏空空的,蘭花不再,孤寂的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內。
顧子延問我,“你喜歡養什麼花?”
“蘭花。”我指着陽臺,“以前就在那裏,我養的。”我看着顧子延,“顧先生,感謝你今天請我喫飯,下次我送你一盆蘭花可好?”
“……我不喜歡蘭花。”只要是盛雲廷喜歡的,他都不喜歡,他蹙眉,想了想,道,“宋茫,你送盆多肉來吧。”
“顧先生。”我一面說,一面走向了辦公桌,靠在了桌沿上,“你知道我把多肉叫什麼名字嗎?”
“叫什麼?”
“寶石花。”我道,“你覺不覺得,多肉一片一片的挺像寶石的。”
“幼稚!”他跟着我並排靠在桌沿上。
周圍的空氣很安靜,設計部有個同事看到總經理辦公室亮着燈跑過來查看。開門的功夫,我把頭親暱的靠在了顧子延的肩膀上。
那位同事怪異的看着我和顧子延,忙關上門,說打擾了。
等他走了,我的頭還未從顧子延的肩膀處移開。
他周身的氣壓卻明顯的降了下來,“你剛剛故意的。”
“哦。”
他沒動,肩膀處已然僵硬。
他很快明白,我跟他這般親暱讓公司的人看見了的後果。隔天就會有人在公司宣傳顧總在辦公室偷情。
至於偷情的對象還是前總裁夫人。
這爆炸性的消息足以在公司內部掀起一陣八卦狂潮,狂潮的背後便是,喬晚晚只要出現在盛氏公司一次,就會遭人嘲笑一次。
喬晚晚那般向來高高在上的人,一定會受不了這種屈辱吧。
其實如果顧子延肯白天帶我過來的話,效果一定會更好,但我知道顧子延不會。
我徐徐的笑,伸手親暱的勾住了顧子延的胳膊,閉上了眼裝作享受的樣子,我道,“顧先生,我這是在逼宮,你知道嗎?”
“……”
我的聲音在夜色裏悠遠綿長,就好像訴說一個軟綿綿的愛情故事,“我想跟你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你總這麼背地裏找我,把我弄得像小三一樣,這樣可不好。我很討厭當小三,雲廷當年出軌把我傷的太狠了。”
“你這是在向我告白?!”顧子延冷着臉咬着牙質疑道。
是,他的表情像是絲毫不相信我說的話。他臉上的肌肉緊繃着,隱忍着,好像容滿弦的弓。
我漫笑,“算不上告白。告白應該由男人來做。顧先生,你說呢?”
“我不太懂?”我故作迷茫的望着他。
月光裏,顧子延的臉頰染上了那層清冷的白,白裏透着寒涼,還有,還有憤怒……在這幾次和平相處之後,我最終還是惹惱了他。
是那種亟待發作的憤怒。
是我太急躁了,這種時候故意逼宮確實觸到了他的麟。
他沉沉的呼吸一口氣,越發厭惡我的不懂裝懂,轉身一把抓住桌子上的瓷杯,而後狠狠的砸到了地面上。
砰的。
很是響亮的聲音。
這聲音驚動了隔壁設計部的同事,有個男同事過來詢問。?
顧子延沉聲道,“沒事。”
等人走遠了,他狠狠的瞪着我,“宋茫,你想怎麼樣?嗯?你不是還有個野男人嗎?別以爲這段時間那個男人沒出現,你就可以騙我了。你這幾天跟我演什麼戲?要跟你來真的時候,你又怕了,宋茫,你喜歡玩曖昧啊……呵……誰要跟你玩曖昧,誰會喜歡你這個又老又醜又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
他拿出尖刀來刺我。
恢復了他本來的模樣。
可能,他對於我這種套路不感冒了,厭煩了,不想繼續下去了。但,對我來講還遠遠不夠,因爲我想要他和喬晚晚離婚。
我要看到喬晚晚傷心欲絕的模樣,我要讓喬晚晚爲他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
所以,我得利用顧子延。
如果說利用別人我還有愧疚心,但對顧子延,我沒有,因爲我知道他從我丈夫盛雲廷身上得到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我低下頭,眼眶通紅,這次我要把脆弱展示給顧子延看了。
一個女人適時的脆弱會激起男人的同情心。
我要把這近三十年來在這社會上學到的皮毛的愛情手段,全部用在顧子延身上,我哽咽着,“嗯,對啊,我又不好看,我年紀大,我還不能生孩子。所以,所以,真是抱歉了……”含混的喉嚨裏說話都斷斷續續,“顧先生,是我自不量力了。”
我往後走,餘光裏瞥見地上的玻璃碎片,假意沒看見,匆忙裏一個崴腳摔倒了,整個身子倒在大半的瓷碎片上。
碎片鋒利的口子迅速的扎進了我的皮膚,點點的血很快浸透了我的白色毛衣。我悶哼一聲,確實痛的不行。
顧子延聽見我喫痛的叫聲,正準備蹲下身扶我,末了,卻頓了下來。他的神情,一半冰冷一半火熱,“宋茫,疼不疼?”他問。
“……”我擡頭看向他。
當然疼。
“疼就好。我說過,我就喜歡看你疼。”
他退開,冷冷的看向我,無動於衷。
喜歡我嗎?
原來有一種喜歡是可以無動於衷的。
我覺得自己這個舉動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太可笑了。我掙扎着起身,忍着疼,對着顧子延冷冷的掃了一眼,一瘸一拐的朝着門外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