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笑,踏進電梯,電梯裏的鏡子裏映照着我那張蒼白的臉,嗯,不夠漂亮,不夠動人,勾引人的手段也不夠高明。
把自己弄的一身傷真是個愚蠢的做法,不僅沒讓對方心疼,反而讓對方嗤之以鼻。
是我對自己太自信,或者說是我太愚笨。
我走出電梯,靠在盛氏的角落裏。其實,我並不想現在就出去,因爲我早在我進入盛氏的時候,我就給喬晚晚發了信息。
藉着顧子延打碎水杯的舉動,我順勢摔倒在碎片上,本意是想讓顧子延抱着我出來……
現在,計劃都被顧子延的冷漠給打斷了。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腳步蹣跚的往外頭走,我這般悲慘的走出來,喬晚晚該是得意了。
正想着,顧子延已是疾步來到了我的背後,他喘息的聲音一起一伏,我似乎能聽見他的牙齒磨得咯咯直響。
像是憤怒,更多的是一種不甘心。
他正要觸碰我,我迅速的扭過脖子,冷冷的瞪着他。
他欲彎腰抱我,我忙跌跌撞撞的往一旁退。我的舉動拉遠了我和他的距離,我在告訴他,我很生氣,我不需要。
“宋茫!”顧子延先開口。
我說,“顧先生,你走吧。”
我照舊往前走,我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隻撲閃着翅膀的令人覺得噁心的蒼蠅。
“宋茫!”顧子延再次叫住我。
這次他不顧我的阻攔,一把攔腰抱住了我。
“你幹什麼?”我問。
“送你去醫院。”他冷冷的回。
“我自己會去,不需要你。”我道。
“……”
他一言不發。
我接着道,“你不是想看我疼嗎?”
“你閉嘴!”
“你捨不得了?”
“你閉嘴!”
在他眼裏,最好的對付我的辦法就是讓我閉嘴。因爲,不知在何時,我們兩對話的時候,我總是能讓他無法招架。
我真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心理,說好了看着疼,卻又跑過來抱着我要送我去醫院。
略略思索之後,我想,剛剛他那般對我冷漠可能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他始終覺得我這個女人讓他無比討厭,他就該看我難受,看我不痛快。
思及此,我伸手輕輕的勾住了顧子延的脖子,牙齒咬着下脣,痛苦道,“是挺疼的。顧先生,你滿意了,是不是很開心?”
“宋茫,閉嘴!”
“好,我閉嘴。反正我說什麼話,顧先生都不信。顧先生還總愛生氣。”我小聲的,低低的,額頭上開始冒出小汗珠,眼神卻很輕柔的落在顧子延刀削斧鑿般俊美的面孔上,“顧先生,但我有句話說的是實話,告白這種事得男人來做。”
顧子延腳步一頓。
他的喉結上下輕輕的滾動了一下。
晚風襲來,空氣裏飄來香樟樹葉的清新的味道。
我躺着他的懷裏,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喬晚晚正站在他的對面。這次,喬晚晚學聰明瞭,她來了,不止她一個人,她的懷裏還抱着孩子。
對她而言,也許只有孩子才最能牽動顧子延。
他們兩四目相對,相顧無言,顧子延還抱着我,喬晚晚的眼眶裏漸漸的溢滿了淚水。一大滴淚攸的從她的眼角滑落,又迅速的被春日的晚風颳走,於是又有更多的源源不斷的眼淚流下來……
多好啊。
她這樣難過,她這樣無辜,她這樣柔弱。
可是她曾經又那樣殘忍。
她怎麼能把這兩面都裝在同一個身體裏呢?
我適時的開口,“你放下我,我自己會去醫院。等你想好了,你再來找我。顧先生,來見我的時候記得帶粉色玫瑰花,不然,別來了。”
顧子延靜默半晌,卻沒有放下我。
他抱着我朝着喬晚晚走過去,他告訴喬晚晚,“晚晚,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談談。”
他的神情很嚴肅。
這不由的讓我猜疑顧子延想跟喬晚晚說什麼,是想跟喬晚晚站在同一線趕我走,讓我不痛快,還是選擇跟喬晚晚離婚。
顧子延很快把我送到了醫院,醫生幫我把背上和腿上的瓷片都拔掉,開始縫針。縫針的時候,我跟醫生說,不要給我上麻醉。
不上麻醉的話,傷口會好的快一點,就是會很疼。
整個傷口處理兩個多小時,等我從手術室出來,主刀醫生對在迴廊外頭等我的顧子延說道,“先生,你的太太真的很厲害,沒上麻醉,還一聲不吭。”
顧子延怪異的盯着我,那目光就好像裂了縫的玻璃,還沒碎,欲破碎。
主治醫生走後,他走到我身旁,問我,“沒打麻醉藥?”
“嗯。”
“爲什麼不打麻醉?”
“會很疼。顧先生,你不是想讓我疼嗎?”我漫開笑容。
這笑容扎進顧子延的眼裏讓他很不舒服,他霍霍道,“宋茫,你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你不是最想跟我反着來。你現在還故意讓自己疼了?宋茫,你他媽怎麼不去死!”
他愈加的激動。
我顫了顫睫毛,“死過一次了,太疼了。現在有些害怕死了,再說,”我看着他,“我還想陪在你身邊。”?
“……”他背過身,他的肩膀微微的顫抖,心中的那口氣還殘留在心臟處。
他伸手捂住了心臟。
我掙扎着要起身,“你是不是很疼?”
他微微的彎腰,別過臉,“宋茫,別他媽關心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只是關心我的這顆心。我就是疼死,你也別露出那種關心的眼神。”
“如果說……我關心的不知是那顆屬於雲廷的心臟呢?”我的表情很認真,“顧先生向來不相信我的。”
他坐在我的牀鋪上,直視着我的雙眼,彷彿要確定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宋茫,你不該回來。”
“那我應該在哪裏?”
“在新加坡或者在鄉下,總之不該在這裏。”
他後悔了。
他仍舊在抗拒。
我不想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費。
“抱抱我。”我道。
他站起身要走。
我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你想送我去哪裏都可以,我隨便你。”
我知道他不會送我走。
即使送我走了,他還會來找我,誠然,也許是因爲那份不爲人知的遺囑,也許是因爲他那顆盛雲廷的心,也許是因爲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