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門亦錦繡 >第一百零三章 聽牆角
    撫國公所佔據的客房,一片寂靜,女眷們都出去串門子了,只留下受盡苦楚的兩個人在這裏休息。

    兩個人一人佔據一張太師椅,半是躺半是坐,中間擺個小火爐,爐子旁邊堆滿了花生和板栗。

    桌上還擺着兩個空碗,他們剛喫完一大碗素面,僕人正要收拾。

    陸鳴蟬“啪啪”的剝花生,鄭世子“咔咔”的弄板栗,兩人一團和氣,快樂似神仙。

    陸鳴蟬指着對面:“那一間是不是鎮國公府上住的?”

    鄭世子伸頭往外看:“不是,鎮國公府怎麼可能就這麼兩個丫鬟,你看我們家沒女眷了,院子裏都還守着七八個人。”

    陸鳴蟬一想也是:“我看人這麼多,看法會還得往上走,咱們到高處去看,走不走?”

    鄭世子當即將袍子上的板栗殼一拍:“走。”

    他這個世子,受到風言風語的影響,在京城百無聊賴,好不容易有了陸鳴蟬在他身邊上躥下跳,讓他日子也過的生動起來。

    陸鳴蟬要走,他連個小廝都不帶,就跟着往外走。

    兩人一出去,就聽到對面那間客房裏傳出來一陣噼裏啪啦的響聲。

    陸鳴蟬放慢腳步,意意思思的往前走,一邊走一邊看熱鬧。

    屋子裏傳來一個年輕女子尖銳的叫聲,說了什麼卻聽不清楚。

    陸鳴蟬撇了嘴,覺得很不過癮,悄悄繞到後面去聽牆角去了。

    鄭世子拉他不住,只能在外面放風。

    屋子裏的人正是節姑和解大夫人。

    母女兩個正在吵架,一半是吵,一半是鬧。

    節姑壓着嗓子哭:“她們說我是個小妾扶正的,不能去法會,不體面,還說我肯定是有毛病,纔會被鎮國公府退了婚,去給常沐做妾!

    解二這種人,搶了解大的婚事,怎麼就能去!

    大哥不是說文鬱肯定有問題嗎,怎麼這麼久了,他都沒查出來!快讓大哥去查!”

    爲了這一場法會,她特意打扮的金碧輝煌,沒想到原來那些巴結着她的人,現在一個個,只要見了她,就陰陽怪氣。

    她不好過,別人也別想好過!

    解大夫人一邊心疼,一邊安撫她:“你想去就去,幹嘛非要跟別人一起去呢,我陪着你去還不是一樣的,你管她們說什麼,那她們說起解時雨來,還不是更難聽,解時雨也沒見得就活活氣死了。”

    “解大和我能一樣嗎!”

    一提起解時雨,節姑幾乎要氣死:“她就是根木頭,臉皮比城牆還厚,成天窩在那座破宅子裏,別人又說不到她頭上去!”

    解大夫人知道她的心病。

    她心裏也同樣橫着一塊這樣的心病。

    同樣是和男人跑出去了,憑什麼解時雨最後就能落個好下場?

    不僅單獨立了女戶,還在巨門巷住着比鎮國公府還要大的宅子。

    雖然解時雨是足不出戶,宅子裏的僕人也都無法言語,可她單是想想那宅子的富貴,就已經快要活活嫉妒死。

    這些個好東西,怎麼就不是節姑的?

    節姑心中的酸和嫉妒不甘之意,比她母親還要濃郁上千百倍。

    她還記得從前都是自己得了什麼好東西,穿戴膩了,就賞賜給解時雨,解時雨從來都是木訥不堪,都不知道感恩。

    還有解時雨的相貌。

    十年如一日的胭脂水粉覆蓋,頭髮一絲不亂,衣裳也是一點褶皺沒有,那表情跟扣了一張面具上去似的,精緻成了一尊木雕泥塑。

    她眉心那一點痣,也生的古怪邪氣。

    這樣一個人,架子那麼大的陸卿雲,是怎麼看上的?

    恐怕是這個陸大人沒見過世面,沒見過和她一樣天真爛漫的少女,纔會被這樣一張矯揉造作的面孔俘獲。

    想到這裏,節姑又是一哼。

    “大哥說的全是謊話,當初還信誓旦旦說要把巨門巷的宅子送給我,結果呢,西街遞出去的狀子,連個動靜都沒有!”

    解大夫人道:“你大哥這一陣太忙,連你父親都跟着幫忙了,等忙過這一陣,他就來讓你心想事成。”

    節姑冷哼一聲:“你當大哥還是從前那個大哥,他要是心疼我,會把我送出去給人做妾?”

    賣兒賣女這種事,向來就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做得出。

    解大夫人對此事也是無法辯駁,只能嘆息一聲:“你大哥也是沒辦法。”

    說完,她又拍拍節姑的手:“你好好跟常大人過日子,你大哥現在是太子麾下紅人,那陸卿雲再厲害,也是個死人,你還怕一座宅子到不了手?

    別說宅子,就是解時雨手裏有的,你大哥都能給你弄到手。”

    母女兩人又說了好幾車廢話,陸鳴蟬聽到最後,悄無聲息的跑了出去,和鄭世子匯合。

    鄭世子問他:“屋裏都說什麼了?”

    陸鳴蟬不答,等路過一大羣女眷時,他忽然咳嗽一聲,開始怪聲怪氣的說話。

    “哎呀就是那個常夫人,原來跟鎮國公府上的小六爺定過親,後來跟男人私奔,被鎮國公府退了親,就去了常大人那裏做妾。”

    一羣女眷耳朵都尖了。

    鄭世子摸不着頭腦,正想說這些話還是不說爲妙,結果陸鳴蟬先開了口。

    “讓你別問你還問,反正就是這麼回事,那個常夫人,不是個安分貨色。”

    一羣女眷這回不止是耳朵尖了,就連眼睛都亮了,面孔紅彤彤的,恨不能拉住陸鳴蟬,讓他好好說道說道。

    陸鳴蟬扔下這兩句效果堪稱旱天雷似的話,就笑嘻嘻的走了。

    他來是有正經事的。

    拉着鄭世子一路往高處走,他們很快就越過重重房舍,到了山頂。

    山頂看梅花倒是一景,只是此時,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法會上,並沒有人上來賞景。

    寺廟中極其熱鬧,再過一個時辰,就會有大師開始講經,權貴女眷還會捐獻各種價值昂貴之物,出盡風頭。

    鄭世子眯着眼睛往下看:“是不是站的太高了點,要不是那和尚的腦袋反光,我都不知道那裏站着個人,等下講經的聲音就更聽不到了。”

    陸鳴蟬坐在石頭上:“聽不到更好,我可不聽和尚唸經,等獻寶的時候,我們在往下走,現在我們先清淨清淨。”

    他正在心裏琢磨着到底要怎麼才能鬧大。

    這場法事太盛大,他小打小鬧,必定無人會注意。

    而鄭世子聽到“清淨”兩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也嚇得不輕,以爲他中了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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