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百老匯再無佳人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所以……”

    祕書體貼地拉開椅子,戴着手套的手放下把手上纏着絲巾的提包,銀灰高跟鞋擦的一塵不染,映出辦公桌櫃子輪廓。

    安朵美達緩緩落座,指間仍夾着一根水蜜桃味的女士香菸。

    吸菸對牙齒不好,這點安朵美達當然知道,但這份工作實在是……令人絕望。

    “她們談的怎麼樣?”安朵美達吐出個半圓形的失敗菸圈。

    文官長黛博拉·漢弗萊推了推黑框圓鏡片眼鏡,這款眼鏡對她來說是一個糟糕的選擇,因爲這讓她看上去像極了哈利·波特,當然她本就擁有一個糟糕的姓氏——與《是,首相》中的奸詐文官長同姓,連字母都一一對應——兩個糟糕撞在一起讓她多了幾分人情味。

    畢竟哈利·波特是個可愛的小孩,沒人會將一個內心充滿童趣的可愛女人與狡猾公務員劃上等號。

    “非常棒。”黛博拉交疊雙手,細碎的紅寶石拱衛着足有十克拉的鑽石戒指在燈下熠熠生輝,“很多哭聲,很多爭吵。”

    “完美。”安朵美達斜倚在黑色辦公椅上,“我親愛的漢弗萊,今晚請她們兩人來唐寧街。”她笑起來,“這是我們大展身手的好時候。”她嘖了聲,“究竟什麼時候它們才肯打起來?真該死。”

    “戰爭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女士。”黛博拉勸道。

    戰爭對她來說,意味着無窮無盡的加班,沒日沒夜的苦幹,油膩的外賣,妝容無法遮掩的黑眼圈,最後一切榮光歸於安朵美達領導有方,而她只能收穫眼袋與皺紋。

    真討厭,她心道,果然將世界拉入深淵的害羣之馬是這羣垃圾政/客。

    “親愛的,回憶一下當年日不落帝國的榮光,”安朵美達眼睛亮起來,彷彿晶狀體裏裝了最高瓦數的節能燈泡,“我們能再度統治整個地球,只需要一個機會,一場兩敗俱傷的戰爭,一筆戰爭財。”

    “很遺憾,女士,我不得不提醒您,這張桌子來自輝格國,您坐的椅子來自華夏。”黛博拉翹起二郎腿,對於一位尊貴的女爵而言,這是一個不倫不類的坐姿,但這樣坐有利於緩解她腰間盤突出的症狀,“他們兩個國家都陷入過度生產的困境,而我們是慘遭傾銷的對象,這些廉價的進口商品擠佔了我們百分之七十的市場,讓我們的工業崩潰,這行徑違反了任何一條WTO規定,但我們無可奈何,因爲我們是世界上最公平的父母,對兒女下等額的賭注,考慮到國內工廠現狀,我很難想象它們會向我們購買武/器,這招輝格國在一戰和二戰期間玩過了。”

    “大膽些。”安朵美達不再搭理這個討厭的同事,“一切皆有可能。這世道,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呢?”她吩咐,“給我把公主和弄臣弄到一張桌上喫飯!”

    “黑爾女士帶了家屬。”

    “誰他媽的在乎?”

    “家屬是一位優秀的女孩,今年被牛津大學錄取。”黛博拉娓娓道來,“會寫音樂劇,名聲……還算有點吧。”

    “她有一位優秀的媽媽。”安朵美達憑藉一位擔任海軍參謀長女兒領跑——雖然那是一個多愁善感、悲春傷秋的蠢貨,但至少她女兒是個正經人。

    她此刻無比得意,“對於媽媽來說太可惜了,女兒是一攤爛泥呢。”

    黛博拉陰測測地說,“還記得里根與南茜那對兒可愛的愛情鳥嗎?”

    “該死。”安朵美達用指甲掐着眉心,“我倒忘了那羣沒文化的野蠻人當年借鑑巴黎公社搞了個一人一票。”

    “然後抄襲了我們的三權分立。”黛博拉轉戒指,“現在又準備抄華夏的一家之言。”

    要黛博拉說,那羣人十分擅長取其糟粕棄其精華。

    “嘖,好品味。”安朵美達突然換了個坐姿,她將長髮從背後拉到胸前,很優雅的托腮,四十五角斜對黛博拉,另一隻手打了個響指,白皙手指懸空,虛點黛博拉。

    “看在上帝的份上!”黛博拉翻了個白眼。“不要,模仿,李那個——無恥、下流、令人作嘔、兩面三刀、差勁、不講理、不識字、從未沒讀過書、智障、不可溝通、目中無人、白癡、流/氓、卑劣——的賤/人!”

    “提醒您一下。”安朵美達又坐正,“一個表子是一個主權國家對另一國元首的最高讚譽。我們的職責不是主持正義與公道,而是爲捍衛國家與公民而踐踏世上每一條現有法則,不惜窮盡一切卑劣手段,乃至罔顧道德。”

    “有點道理。”黛博拉笑的優雅。

    “我最好的朋友,我親密無間的盟友,”安朵美達將煙按滅,“意爲——這個人是傻/逼。”

    黛博拉恍然大悟,眯起眼,“我最最最最親愛的安朵美達。”她捂住胸口,“您是我的知己、至交、永不背棄的密友。”

    “我親愛的漢弗萊,”安朵美達笑容不減,“所以你是我的天使。”

    #

    瑪戈打了個噴嚏。

    “所以你們這裏也沒有電。”她呆在路西法蓋的地獄大廳裏,坐在夜之魔女莉莉絲曾坐過的椅子,腳下襬着一個筐,筐裏躺着一條魚。

    魚活蹦亂跳的掙扎,弄出各種奇怪的噪聲。

    “路西法大人的名字是光,不代表這裏有燈!”名爲倦怠的女僕翻了一個很大的白眼。

    倦怠身高兩米五,是冥界第一美人,她擁有女人的上半身和蛇的尾巴,魔力使她的面容無比獨特,漏在空氣中的下頜骨能輕易把任何一個正常人嚇到腿軟,但綠色雙眸又蘊含無限柔情。

    她佈滿黑色鱗片的尾巴佔據了整個廳,這也是瑪戈不得不坐在椅子上的原因。

    “這是一條魚!”瑪戈指着筐,“希望您能理解一下,我不喫活魚,我想把它弄熟。”

    生魚肉那滑溜溜的口感實在是太過令人作嘔。

    “親愛的,地獄裏沒有火。”倦怠在分娩,她又產下一枚蛋。只見森白骨爪一點一點地掰開那枚蛋,“啊,又不是小熊。”

    她歪頭凝視着那條脆弱的蛇。

    “是個小男孩?”倦怠有些疑惑地說,她不太確定,但這無關緊要。

    她仰起頭,嚼碎骨頭和肉,像咀嚼薯片。

    “你要來一份嗎?”倦怠盛情邀請瑪戈,“是蛋糕味的。”

    瑪戈再度重申她的原則,“我要喫熟的東西!”

    她想喫芝士蛋糕。

    “你可以……”倦怠湊到王座旁,吐出一個時間泡泡,又伸頭,一口咬碎,她趴俯在瑪戈腳邊,說,“試試火系的魔法?”

    “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你看起來很好喫。”瑪戈彎下腰,她蒼白的腳趾踢在蛇尾黑色鱗片上,鱗片邊緣有微小的刺,毛茸茸的,像秋天凝了冰霜的樹柿子。雖然鱗片很漂亮,但依然會割傷她的腳,傷口乍現便已癒合,細小的血珠凝在像雪一樣的肌膚上,“小蜥蜴,你是什麼味的?”

    倦怠討好般地用尾巴尖蹭蹭瑪戈的腿,鱗片與鱗片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骨骼舒展開,吱嘎作響。蛇尾擡離地面,露出血紅的地板——荊棘刺。

    “要不您去問問死亡?”倦怠提議。

    最大的死神名喚死亡,從未誕生,自然也從未故去,她活了很久很久,究竟有多久倦怠也答不上來。

    “好主意。”瑪戈提膝,輕輕托住倦怠的下巴,“問題不是我不去問死亡,而是我根本不知道死亡那個姑娘在哪。”

    “她好像有張名片的。”倦怠下了第三個蛋,信誓旦旦地說,“她上個月回來過,拿兩件衣服,還給我女兒帶了一個可愛的毛絨小熊。”很快,倦怠懊惱地嚷,“又不是小熊!”

    “放那!”瑪戈見倦怠拾起蛋殼,出言呵斥,“我討厭你嚼蛋殼的聲音。”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在找名片。”倦怠禮貌地頂回去,她舉着蛋殼,新生的小蛇還沒有長鱗,從殼裏爬出來,四處尋找暖和的地方,最後軟呼呼地蜷成一團,趴在媽媽的腦袋上。

    當瑪戈徹底失去耐心的那一瞬,倦怠一聲尖叫。

    “給!”倦怠從尾巴底下翻出一張巴掌大的卡片。

    瑪戈接過卡片的瞬間頓時眼前一黑。

    卡片上燙金幾個大字:伊莎貝拉·黛絲,糖果小姐咖啡廳,維多利亞大街19號,倫敦,英格蘭,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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