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百老匯再無佳人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茶几上擺着十七盞馬提尼,空杯被摞到一邊。

    電視開着,老掉牙的錄影帶播放機吱吱嘎嘎地努力工作。

    “南瓜。”格瑞塔在鏡頭外說。“你剛剛說什麼?這裏,看這邊,看媽媽。”

    說完自己還笑。

    “不是南瓜。”還是小姑娘的弗萊婭捧着半塊三明治,她那一頭燦爛的金髮用藍色髮帶繫着,還穿着仙度瑞拉同款小藍裙,邊啃雞肉三明治邊固執糾正,“我的名字是弗萊婭。”

    “好的。”格瑞塔偷笑着,“你媽媽平時叫你什麼?”

    “就是弗萊婭。”弗萊婭神祕兮兮的,“她不是我媽媽,她是壞人,大巫婆,告訴你個祕密,巫婆還有兩個看不見的小孩,叫蜂蜜和曲奇。”

    “你知道嗎?我現在也有一個看不見的小孩,叫南瓜。”格瑞塔走過去,矮身,親弗萊婭臉頰。

    “啊!你把我的臉親癟了,我的臉癟掉了。”弗萊婭撇撇嘴哭着跑出去,小皮鞋踏過地板,噔噔噔。“壞人,你賠!”

    “曲奇,去照照鏡子。”格瑞塔已笑瘋。

    “不要曲奇。”弗萊婭哭的更響,一抽一抽的,“怪物也跟過來了!”她哭了會兒開始滿屋找那看不見的曲奇女孩,抱着空氣嗚咽,“媽媽也不要曲奇了!我們去打她。”

    “你是在找下一部電影的靈感嗎?”格瑞塔坐在茶几一旁。“你想拍金色年代?”

    路易莎又拿起一杯雞尾酒,“我拍什麼……”她喝掉半杯酒,“都是虛構的。無論我拍什麼電影、飾演什麼角色。我們繪製的是虛構,導演與編劇決定了所有故事的脈絡、設定故事走向,寫下終局,但現實呢?好的事情從不發生,糟糕的事情是永恆的背景音樂。”

    “倒也未必。”格瑞塔把剩的半杯酒撈過來,“如果電影膽敢把南加大校長設定爲高中畢業、從未讀過大學的影星,導演會被罵到自/戕/謝/罪。”

    “你是人渣。”路易莎轉過頭。

    “你也是。”格瑞塔翹着二郎腿。“親愛的,你也一樣。”

    “那是我女兒!”

    “我從無越軌之想,從一開始她就不在我的考慮範圍。”格瑞塔頓了頓,“其實我討厭女同/性/戀,如果這是你所關注的重點。”

    “爲什麼?”路易莎點了支菸,“你只是嘴上說討厭、哄我罷了。”

    “我是認真的。”格瑞塔說,“她們先把自己定義爲同/性/戀而非女人,她們所有的抗/議、憤怒只圍繞着我是一個女人,而我碰巧愛上了一個女人,她們認爲她們遭遇不公、排擠的原因是愛女人,和男人一樣,她們認爲女人永遠是問題,是所有糟糕問題的解釋,是一切不公的促成者,彷彿只要她們停止愛女人,她們馬上可以被社會接納,成爲體面的主宰者,可問題不是這樣,她們所遭遇的一切不幸,根源在於她們是女人!所以社會排擠她們,希望把她們塞回玩偶之家。真相太殘酷,所以她們選擇把問題簡化,把責任甩給了另一個女人,而回避問題本質,即這個社會需要改變,她們首先需要和所有女人一起抗爭同工同酬同教育同職場提拔資格,必須得以解決的問題是從現在開始把女人當人看,而非……”她翻了個白眼——當然這是大忌,“我們要結婚!憑什麼不讓我們結婚?憑什麼我不能交女朋友?你們爲什麼如此牴觸,你們這是歧視!當然歧視你,因爲你現在還不是一個人,任何人所享有的一切與生俱來的禮物在你這裏打了對摺。你是半個人,這讓別人怎麼看得起你。”

    她注視着高腳杯裏的高度白酒,“你女兒也一樣,十一席大法官,五女六男,就這……就想讓人接納她喜歡女人,這不是笑話嘛。”

    “真偏激。”路易莎看着女士香菸燃盡。“喜歡男人的男人依然備受歧視。”

    “因爲男人將納入式行爲等價於尊卑。”格瑞塔擡眼,“我/進/入/了你,這是一種標記,從此我佔有了你,可以隨意支配你,你是奴隸,我是羅馬/公/民,你的一切人身權/利,屬於我。這是人類關係的本質。他們所瞧不起的,不是進/入/方,而是納/入/方,在他們看來,納/入/者應該去佔有一個女人,而非去當一個女人,被人標記支配。任何親密關係的雛形都來自最基本的異/性/家庭,即一夫一妻。當一個男人,他/上/了你,哪怕他初中都沒畢業,而你是法律博士,從此他也看不起你。在他得到你的那一刻,他認爲你們間存在了從屬關係,你從一個人,變成了附庸。”她把那半杯酒放回茶几,“爲什麼我的敵人不拿我的錄影帶做文章?因爲我是/攻/方,我佔有另一個男人,遊戲規則就是這樣,很悽慘,但這是事實。”

    “別人的媽媽也很差勁,差勁的媽媽多的是。”路易莎把煙扔進菸灰缸,“可她們的孩子頂多是離開家,再不回來,再不搭理自己的家人,但她逼我……她想逼死我。”

    “權力會異化一個人,它會把人表面變得無比和藹可親,內心殘忍暴戾。”格瑞塔沉默片刻,“如果你想要個答案,答案是自她入主白宮後,她不是原來的她了,那個位置逼她收起攻擊性,藏在心裏,時間久了,肯定有所流露,之前頂多是不理你,這輩子都不要理你,現在是我要把你的心割成一片片,來下酒,你和我一樣痛苦我就開心了。”她皺皺眉,“不過伊蓮恩好奇怪,她媽媽瑪格麗特,你認識嗎?”

    “見過兩三面。”路易莎去浴室吐了一頓,站在隔扇前用香水漱口,“就怪怪的。”

    “是的,很奇怪。”格瑞塔歪腦袋,“她媽媽是怎麼認識里斯本老媽的?”

    “那我不知道。鬼知道,反正南部州都沾親帶故的。”路易莎把空香水瓶丟開,“最離譜的事是這個,她媽,路易斯安那的底層家庭主婦,沒有工作,沒讀過書,丈夫典型的無能廢物,心不順就打老婆……”

    “好的,沒被打死,是挺奇怪的。”

    “她媽肯定讀過大學。”路易莎叉着腰,“我跟你保證,還不是那種破爛而免費的社區大學。”

    “什麼?爲什麼?”格瑞塔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比如電費漲價時罵/政/府/無能而非電力公司趁火打劫?”路易莎舉例。

    “不,她媽挺正常的,我和她媽聊過,當時是在艾拉家,給阿黛過生日,我們談了大概有半小時的西部世界和阿凡達,大概就是一些關於意識,人格,自我意識,機器人,AI,倫理什麼亂七八糟的閒聊,我們的觀點不太一樣,但還算投契。反而是你,有時讓我很想笑。”格瑞塔做了一個逃得動作。“路易莎·沃森經典發言節選第十七條,小諾蘭拍的時候根本沒想那麼多,是你想的太多了,這只是一個故事!還是故弄玄虛式敘事!第十八條,什麼叫我爲什麼覺得我是我,我就是我,有什麼可覺得的。我只能和你聊男人、時裝、裙子,還有弗萊婭的艹蛋事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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