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清醒同時到來的是頭痛。
她太累了,又忘了吹頭髮,胡亂裹着浴巾睡了一覺,這導致她此時此刻覺得有人正在拿一把刀剖她的腦袋。
很怪異的是她每次頭痛都只痛左邊的那一半。
她咬咬牙,翻身側躺,使勁兒伸手去拉開抽屜,摸藥,卻探了個空。
這空蕩蕩地抽屜把她嚇得從牀上坐起來。
很好,她在阿德萊德的房間,賓館自帶的電子鬧鐘上有時間顯示,9:12PM。
伊蓮恩·黑爾特勤的負責人羅伯塔·莉頓一貫是差兩分鐘九點交接,下一次換班是在零點過三分,李半月這邊步蘅負責換防,晚七點半到早七點交班。
這意味着她有兩個選擇,在這裏躺到零點,只被李半月身邊的警衛盤問,要麼現在走,被兩邊的人問訊。
陳冷翡權衡片刻,覺得零點更可疑。
她夾上盒和果子,帶上門,和海倫打招呼,“嗨。”
“晚上好,小甜心。”海倫對她點頭。
穿過迴廊,劉璟問,“你幹嘛去了?”
“拿喫的。”她說。
避開警衛目光後她推開李半月房間的門,步蘅喜歡迴文,如果是五位,常設2-4-6-4-2,七位會是2-4-6-8-6-4-2。
她打算去刪監控,玩一個叫死無對證的遊戲。
李半月不問最好,如果李半月問起就說沒這回事。
但進房間後發現她撲了個空。
李半月不在,斑斑也不在。
她以爲宴會還在繼續,換了身衣服,到二樓後發現只有斑斑和羅雅爾兩人在嘀嘀咕咕。
佇足聽了聽,斑斑在繪聲繪色地講李半月年少時的風流往事。
她們兩人吵架時斑斑會翻舊賬,凡算賬必提第一位打破玻璃天花板的女人,站在權力最高峯之人——文茵。
只是吵架時斑斑會抨擊李半月品味奇特——“喜歡滿臉皺紋的老婆婆!還是別人的老婆,自己送上門去做小,知三當三,好品味,恕我難能苟同。”
但現在斑斑發揮電影編導的專業水平,將文茵塑造成一個優雅知性、品味上流、知書達理卻慘遭禮教迫害與社會道德綁架束縛的名門閨秀。
故事太糾結,斑斑又着重強調有夫之婦移情別戀的背徳,導致她沒聽下去。
以道德標準來論,愛慕同性本就是背徳,無論添加多少元素,只要做出這樣的選擇,就是背棄了道德,是不是有夫之婦沒什麼意義。
她垂下眼簾,琢磨起爲什麼斑斑要給羅雅爾講李半月的往事,暗自思忖片刻,毅然決然地上了樓,但沒回自己房間,而是又往穿廊的另一邊走去。
陳冷翡總覺得,瑪戈掛在嘴邊的“哦,問題來了,這是哪一個,你媽媽還是我媽媽”並不是句玩笑話。
海倫設的備用密碼是6-6-9-9-7-#。
虛擬鍵盤雖然每三秒排列順序一變,但根據隨機數表,排列組合是有一定規律的,只要足夠無聊,寫個程序窮舉並不是件難事。
她避開特勤的目光,推開房門,就看阿德萊德的裙子和外套亂七八糟地全扔在沙發上,行李箱四仰八叉,不知爲何裏面還有個電熱水壺,高跟鞋東一隻西一隻,是強迫症患者會抓狂的場面。
她循着說話聲走到臥室前。
李半月靠在枕上,環抱着伊蓮恩·黑爾,考慮到現實立場,這樣的姿勢未免太過親密了些。
“我喜歡當鴕鳥。”伊蓮恩說,“沙子裏很舒服的,又幹爽又涼快。”
“唔,那還真是對不起。”李半月親了親女人的發,比她任何一天的常態都溫柔。
“我懷疑你拿我頭髮當紙巾。”伊蓮恩稍坐起來些,她跪在李半月的一條腿上,倚着另一條腿。
李半月別過頭笑了笑,“這是個好建議。”她蹙着眉,手背擋過脣口,又被拉開。
她在嘔血,血滾過脣邊,蜿蜒流下,染紅大片的衣領。
“不要死掉。”伊蓮恩扳着她的下頜,把人禁錮在懷,指腹沾過脣邊的血,極具惡趣味地沿李半月的脣線走過一遍,“我不想繼承你的崽、你那可憐又多事的妹妹以及,”她頓了頓,“年事已高的母親。”
“那就要看你運氣了。”李半月嗆咳着,說話有些斷續。
“放開她。”陳冷翡走過去,“她不舒服。”
“咦?”伊蓮恩擡眼看看她,“是斑斑家的小金絲雀。”
“讓她起來。”她平靜說道。
“就不,”伊蓮恩露出一個笑,“你怎麼……”
陳冷翡突然提槍平指。
伊蓮恩擡手,擋在她鬢邊,說話語氣要多漫不經心有多漫不經心,“呀,小小鳥脾氣不太好。”
她將槍上膛。
倏然僵持被打破。
阿德萊德暗叫不好,短短一瞬間她想到了一個完美的計劃。
用被子擋住冷冷的視線以趁機撿李的槍。
不料她出師未捷。
被子有點重,她用的力氣不夠大,以至於糊到了她媽的腦袋,槍也差點被掀飛,還好她身手敏捷,眼疾手快,從空中把槍搶了回來。
接着更糟糕的事發生了。
不知爲何,這槍她裝不回去。
“阿呆!”媽媽怒道。
“她不會傷害她!”情急之下阿德萊德大喊,爲保險起見,她用了漢語。“放下槍。”
她直接撲了過去。
不料麗貝卡條件反射直接扣下扳機。
母親急忙側頭。
她和麗貝卡雙雙滾下牀。
李抓住麗貝卡的手臂,往回拽了一把,她倆纔沒撞到牀頭櫃,但也摔了個夠嗆。
麗貝卡撞到了背,她撞到了肩。
“我的頭髮!”母親的反應總是出乎她的意料。
倒黴子/彈燒焦了她肩側幾縷長髮,阿德萊德以藝名薩伏依保證,數量上絕不會超過三天不洗頭時掉的多。
“哦你的頭髮。”阿德萊德爬上牀,肩痛的要命,“媽媽。”她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伊蓮恩,確認母親完好無損,長出一口氣。
接下來她有閒心關照冷冷了。
要知道,她們兩人在數小時前剛親密過——世界上最近的距離莫過於此,因此她內心不乏苦澀。
世界上最著名的難過事大概就是——你爲了另一個女人對我持槍相向,可倒黴的她經歷了最難過的著名場景——見她撲過來,冷冷開槍。